即使早有耳聞,仍有不少人暗自感歎。
這位未免……太過年輕了一點。
來人身材高挑,眉目俊朗,英氣逼人,一身修身高定襯出完美身形,第一眼便足以俘獲萬千芳心。
可惜這裡不是秀場,而是商場。屋裡坐的也不是會尖叫臉紅的少女,而是一群老謀深算的中年人。
眾人眼見新總裁徑直走向主位,甫一落座便扯鬆了頸間領帶,開口比坐姿更隨意:“開始吧。”
連身後緊跟而來的助理看起來都比他沉穩許多。
會議流程已定,各個高管依次就所負責部門做了報告。彙報期間,這位年輕的新總裁連麵前呈交的報告都沒有翻開,隻單手握了一支鉑金鋼筆,筆杆在手指間靈活翻轉,閃得人眼花繚亂。
雖然那支鋼筆每次在即將被甩出去時都會穩穩落回掌中,卻也完全沒有被拿來用作本質用途——從頭到尾,筆帽都沒被拔開過。
在座高管們目不斜視,專心彙報,心裡卻都下了評語。
年輕浮躁,傳聞不虛。
彙報到了尾聲,最後一個發言的正是副總裁張甫。
張甫剛過四十,他本身的性格嚴肅到近乎古板的地步,曾經不止一次罵哭過手下。不過這種性格並未真正影響到他在公司上下的評價,因為他的業務能力的確有目共睹。
張甫一開口,簡明扼要:“目前雲圖最關鍵也是最緊要的任務,就是新研究所的選址問題。”
圖像被投影在大屏,整個企劃清晰明了,關鍵重點一目了然。隨著張甫的講解,投屏還出現了一張S市工業用地分布圖。地圖上,每塊計劃選址地的預算與優缺點都被重點標注,屋內眾人看得專心致誌,連對新總裁的關注都消減了不少。
直到張甫講完,不少人仍盯著那張地圖,各自小聲交流著。
再看那位新總裁,他隻在一開始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之後就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簡直和張甫對比形成了兩個極端。
彙報全部結束,桌旁眾人紛紛看向新總裁,等待他的發言和指示。
新總裁抬眼掃了一圈,臉上明明沒什麼表情,周.身卻透著一種無言的散漫。
他終於開了口:“還有要補充的嗎?”
一室沉默。
英俊的總裁用腳蹬著會議桌向後滑了半步:“那就散會。”
高管們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們以為新總裁好歹會說點什麼,卻連一句像樣的話都沒有等到。
各人的表情不由有些微妙。
這位不會是……什麼都沒聽懂吧?
事實上,在座並非沒有看不慣這位年輕總裁的人,畢竟不說雲圖,就是整個星海集團,之前也沒有過空降外行做要職的風氣。
若不是張甫副總裁在場,容不下錯處,都有人想在彙報的時候故意出錯來試探一下這位新總裁。
現在看來,空降總裁除了一張臉,其他著實沒有什麼出挑之處。
見新總裁自己都起身準備離開,高管們也紛紛準備離席。他們正暗自腹誹時,卻突然聽見了副總裁張甫的聲音。
“裴總留步。”
不少人回頭望過去,就見張甫對新總裁道:“我還有事找您。”
新總裁聞聲看他一眼,把手中鋼筆隨意拋給了助理,偏頭朝自己辦公室示意了一下。
“來吧。”
兩人剛一離開,壓抑安靜的會議室立刻熱鬨起來。
張甫和新總裁的不對路已經肉.眼可見,大家關心的是張副總為什麼會主動找新總裁談。這場單獨見麵說不定就會有什麼勁爆的消息,眾人猜測紛紛,從下馬威到當場拍桌子,連張副總打算當場辭職的猜測都有了。
不過大多數人對最後一種猜測還是持保留意見。畢竟張副總在雲圖乾了也將近十年,能力資曆都夠格,之前還有傳聞說他和總部管理層有私人聯係。
這場單獨會麵不管怎麼猜測都十足刺.激,隻不過因為張甫從總裁室出來回自己辦公區時仍是一張撲克臉,真實情況也無從得知。
而在半個小時之後,被八卦的另一位主角突然也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新總裁看起來絲毫沒受到談話的影響,整個人還是那副散漫的模樣,閒著沒事他還帶著自己的助理去各部門隨機視察了一圈,惹得不少人心裡都七上八下,猜不透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新總裁的男助理也是空降自帶的,並不是公司裡的老人。助理年齡不大,不到三十,卻是油鹽不進,連背景都打聽不出來,和新總裁裴俞聲一樣神秘,導致大家想打聽一些和總裁相關的消息都少了個關鍵渠道。
除了助理,陪同裴俞聲的還有一位公司主管,因為裴俞聲沒說自己的目的,主管陪著他各處隨意轉,也隻能挑一些基本的東西介紹。
視察到七層時,主管正在給裴俞聲介紹公司的考勤管理製度,後者隨意聽著,正打算和人向樓下走,餘光瞥見樓梯附近的辦公區掛牌,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
掛牌上寫著:運營D組。
他記得昨天見過的那個男孩就在這兒實習。
“等等。”叫住了正要按電梯的主管,裴俞聲腳步一拐,直接朝掛牌的辦公區走去。
身後主管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推門進去,屋內員工各司其職,都在忙碌地工作著,見打頭的裴俞聲走進來,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看見主管,眾人才紛紛起身問好,還有人連忙去叫經理過來。
“沒事,都坐吧,好好忙工作。”
主管說話的時候,裴俞聲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卻沒有找到那張漂亮惹眼、讓他專程改道過來的臉。
察覺他的視線,主管跟著看了一圈,也很快就發現了不對。
因為正對屋門、離他們最近的那個位置正明晃晃地空著,連桌上電腦都沒有打開。
主管的臉色當時就不好看了。
他剛和新總裁誇完公司完善的考勤製度和高出勤率,就當場撞見了一個曠工的。
主管皺起眉,朝著匆匆趕來的部門經理,語氣不善地問:“這個工位的人去哪了?”
吃完午飯回來,祁寄就收到了銀行的轉賬提醒。
錢是從華亭會所的賬戶打過來的,基本工資和額外提成一分沒少,總數相當可觀,足夠支付祁鳴宇出國參加競賽的所有費用。
祁寄甚至可以不用再繼續做第二周的短工。
趁著午休時間,祁寄聯係了楊老師,把錢先交了上去。隨後,他又給會所打了一個電話,說明了自己的離職意願,詢問排班人員是否能在下周工作結束後按時離職。
像華亭這種地方,哪怕是短期工的入職離職也需要提前打報告。甚至還有可能會像拳場的章武所說的那樣,想走都無法離開。
但事情遠比祁寄想象的順利,一聽他說明了身份,那邊很快給出了答複,態度出奇地客氣,甚至還告訴他,如果祁寄有意願,原定的第二周工作也可以提前解除。
這倒是幫了祁寄一個大忙,他的錢湊夠了,自然不想繼續這個工作,王經理能坑他一回,就能坑他第二次。
何況長時間熬夜,哪怕祁寄年輕,也總會有透支的一天。
最終結果順利圓滿,會所當即客客氣氣地幫祁寄辦好了離職手續,甚至沒用他自己再跑一趟。
但祁寄也清楚,會所這次的客氣,一聽就不是給服務生的待遇。
電話掛斷,祁寄站在茶水間窗戶旁,垂眸望向窗外的熙熙攘攘。
他不是沒思考過裴俞聲對他的古怪態度。
但祁寄明白,這種事注定與他本人的想法無關。
這一切終究不可能由他自己來決定。
裴俞聲是力壓實乾副總空降的雲圖總裁,是每天都能換一輛豪車開的二代,他能眼睛眨都不眨地一口氣點十瓶豪酒,也能動動嘴皮就扣掉祁寄的工資和全勤獎金。
祁寄呢?
他甚至連雲圖的實習都還沒有轉正。
因為身上背負的高額欠債,祁寄表麵沒有異常,卻一直遊離在人群之外。不管是同學還是同事,他和所有人朝夕相處同.居一室,卻唯獨隻有祁寄頭頂籠罩著一朵烏雲。
烏雲盤旋不散,雨落下來,密密地將原本普照的陽光嚴嚴實實地遮擋開。
但債務到底還是有機會還清的,這團烏雲或許終有一日能夠飄走,不再攔截屬於祁寄的那片陽光。
可裴俞聲不一樣。
祁寄和裴俞聲根本就不在同一個星係裡,他們擁有的也從來都不是同一顆恒星的光亮。
黑洞外擴,奇點坍縮,某一個微秒裡,照耀他們的光線因為不可言說的意外莫名有了交錯。
但下一秒,兩人仍舊各自生活在屬於自己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