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群英宴(3)(2 / 2)

楚熹年伸手將他扶起:“先生言重,我也隻是胡亂猜測,自然做不得真。”

曲陽候府出了一個楚焦平,便已將聲名占儘,以至於讓眾人忽略了他還有個弟弟。眾人本以為楚熹年是草包之流,沒想到今日一見,卻是翩翩公子,有遺世風姿。更兼得心細如發,進退有度,知禮識節,一時竟將楚焦平都壓得黯淡無光了。

有人心中歎息,今日一過,京中世家公子榜隻怕又要再添一名俊才了。

顏卿河皺眉撫了撫胡須,對小郡王出的昏招實在難以置信,他聲音蒼老,難掩遺憾:“本以為有生之年終於可以一觀孟溪亭絕跡,沒想到竟還是落入盜匪之手,實在是明珠暗投。”

一提起這件事,廣平小郡王又是心痛難忍,指著那仆從怒聲道:“你給我一五一十道來,那畫是怎麼丟的!”

仆從嚇壞了,跪在地上將頭磕得邦邦響:“郡王恕罪,郡王恕罪,奴才捧著那匣子出門,還未走兩步便不慎摔倒了,匣子暗格摔開,裡麵空空如也,奴才這才發現畫不見了!”

原來小郡王暗留了個心眼,兩幅畫都裝在同一個匣子裡。區彆在於假畫放在上麵一層,而真畫則藏在底下的暗格裡。

他當眾撕毀假畫之後,以為騙過了盜匪,命貼身仆從將匣子拿出去放好,沒想到仆從失手跌碎匣子,陰差陽錯發現真畫被盜了。

廣平小郡王聞言似是被抽空所有力氣,噗通一聲跌坐回了椅子上,整個人如喪考妣。他到底還是低估了那盜匪,喃喃自語道:“看來這畫是再也尋不回來了……”

那些公子貴女也也跟著掩麵而歎,隻有楚熹年若有所思的搖了搖折扇,忽然出聲:“倒也未必……”

廣平小郡王聞言一愣,隨即雙目一亮,上前激動拉住了他的手:“難道楚公子有辦法尋回來?!”

謝鏡淵在一旁無聲磨牙,心想長了副漂亮皮囊就是勾人,一個二個怎麼都喜歡跑過來跟楚熹年勾肩搭背的。

楚熹年也隻是猜測而已。他看向地上跪著的仆從,見他頭都磕出血了,隻怕所言不假,出聲問道:“你第一次將匣子捧進金鱗閣的時候,真畫可還在?”

仆從還未回答,小郡王便連忙道:“在!在!小王開匣子的時候,特意看了眼,當時真畫還在裡麵!”

楚熹年點點頭,又問那仆從:“你是在何處發現真畫失竊的?”

仆從指著外間幾步遠的地方,哆哆嗦嗦道:“回……回公子,奴才剛出金鱗閣門口,連回廊都沒來得及走,剛走幾步便跌倒了,便是那時發現真畫失竊的。”

楚熹年若有所思的搖了搖扇子:“那就說明畫是在金鱗閣內失竊的,開宴之後,可有人出過金鱗閣?”

小郡王連忙差了護衛去問,得到的答案是沒有。

“真畫還在金鱗閣內。”

楚熹年環顧四周,不動聲色搜尋著角落。古畫名貴,不能見水,那盜賊不會冒險將畫藏在水下,藏在身上也不可能,一搜就搜到了,同理,地麵角落也不可能。

那就隻剩……上麵。

楚熹年後退幾步,抬頭觀察著金鱗閣內的房梁結構,結果在最偏僻的斜角結構處發現一抹不易察覺的白色反光。他看向謝鏡淵,示意那處道:“將軍,你可方便上去看看?”

謝鏡淵用帕子掩唇,咳嗽了兩聲,心想楚熹年這個時候終於想起自己了。他淡淡闔目,語氣涼涼的反問道:“我憑什麼上去?”

楚熹年笑了笑,像是在哄小孩,壓低聲音笑問道:“將軍若肯上去瞧瞧,我便應你一件事如何?”

他這麼小心謹慎不吃虧的人,肯開出這種條件實屬罕見。謝鏡淵雖還沒想好要楚熹年做什麼,但這種便宜不占白不占,勉強答應了。

他沒有直接上去,而是從果盤撿了顆棗子,朝著那斜角用力一擊,隻聽當啷一聲輕響,一幅白色卷軸從橫梁上應聲而落,不偏不倚剛好掉在一青衣士子懷中——

方才反光的地方便是那畫上的白玉軸。

那青衣士子嚇了大跳,還沒等反應過來,懷裡的畫便被廣平小郡王一把奪去。隻見他哆哆嗦嗦展開那幅畫,隨即欣喜若狂道:“是真跡!是真跡!是孟溪亭的真跡啊!”

眾人頓時呼啦啦又圍了上去,想要一觀名畫風采,小郡王卻已經眼疾手快將畫卷了起來,抱在懷裡誰也不讓碰。他快步走至楚熹年麵前,滿心感激的施禮道:“楚公子,實在多謝,小王能尋回心愛之物,多虧你出手相助。”

楚熹年還禮:“失而複得,乃人生大幸,郡王能尋回愛物,再好不過。”

謝鏡淵掀了掀眼皮,心想有什麼可高興的,賊又沒被抓到,能丟第一次就能丟第二次,廣平小郡王高興的也太早了些。

就在眾人說話間,隻聽外間一陣吵鬨。一名身著緋袍的中年男子忽然急急切切衝進了金鱗閣,他左右環視一圈,待發現早已死去多時的金公子時,麵色驟變,聲音淒厲的就要衝上前:“我的兒啊——!”

此人便是金公子的父親,金部監察史金如海,品級不算高,卻掌司天下貿易,也是眾王想要拉攏的對象。他一聽家中獨苗苗出事,剛下朝就快馬加鞭趕了過來,沒想到寶貝兒子真的出了事。

白發人送黑發人,情緒失控乃是情理之中。眾人卻恐他破壞現場,連忙七手八腳的將他拉住:“金大人,金大人,萬萬不可啊!”

“官府已經快到了,此時不可挪動金公子,若是出了岔子,查不出凶手,豈不使他含冤九泉!”

“金大人節哀!”

金如海氣的眼睛都紅了,好懸才被眾人勸住。他胸膛起伏不定,老淚縱橫的看向廣平小郡王:“敢問郡王,我兒來此赴宴,為何不明不白的身死此處?!今日你無論如何也要給老夫一個說法!”

廣平小郡王不知該如何開口,這件事他要負一定責任,隻是官府沒來之前,誰也不敢妄下定奪,隻能出言安撫:“金大人,小王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隻是現在請您節哀,等明鏡司的人來了……”

金如海冷冷拂袖,直接出言打斷:“哼,明鏡司?!上次城郊女屍的案子他們都沒查明白,又如何能指望他們還我兒清白,老夫信不過他們!還請郡王將今日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老夫,老夫這便入宮奏請聖上,親自來查!”

他一雙赤紅的眼睛掃過在座眾人,好似他們便是凶手,隻等廣平郡王將事情經過道出,便立刻開始嚴加盤問。

廣平郡王隻得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說了:“……事情便是如此,隻是金大人,朝中百官各司其職,權貴命案一向由明鏡司主理,您還是不要越俎代庖為好。”

一個被怒火衝昏頭腦的父親,誰知道他會查出什麼來,萬一冤枉了無辜之人,不是廣平小郡王想看見的。明鏡司畢竟主審命案,怎麼也比一個常年掌管錢銀的官員強些。

金如海聽出他的未儘之言,肺都快氣炸了。見今日群英宴上太子也在,直接掀起衣袍下擺,朝著他重重一跪:“請太子為老臣做主啊!”

太子愣了一瞬,反應過來連忙將他扶起,可金如海抱著他的腿就是不撒手,失聲痛哭:“老臣家中隻有這麼一個獨子,如今不明不白的枉死,連查清真相都受到百般阻攔,太子一定要給我金家做主呀!”

太子褲子都快被他扯掉了,手忙腳亂將他拉開,連聲安撫:“金大人,你乃我朝忠臣,如今獨子出事,孤自然會替你做主,你若信不過明鏡司那群蠢貨,不如……”

他思索一瞬,忽然靈機一動,伸手指向站立一旁的楚熹年,笑著道:“不如讓楚熹年替金公子查明真相如何,他機敏無雙,斷案如神,定能還令公子一個清白!”

太子也和謝鏡淵一樣,瞧不起那些酸腐書生,讓那些蠢貨出名,還不如讓給楚熹年,起碼肚子裡有些真才實學。

金如海聞言臉色一僵,萬萬沒想到太子給出的辦法是這個:“這……這這這……”

顏卿河年紀最長,德高望重,聞言擰眉道:“胡鬨,斷案乃是官府之事,楚公子就算有些機敏之才,隻怕也不精此道。人命大如天,殿下萬萬不可視此為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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