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月聲問:“你想推我去哪兒?”
陳平川腦子一團漿糊,手腕抖個不停。說不清是因為心虛,還是因為害怕:“舅舅……舅舅推
你出去散散心……”
隋月聲閉眼,側耳傾聽片刻:“可是外麵下雨了。”
陳平川聞言一愣,半天竟是編不出個理由。隻見隋月聲忽然轉動輪椅,轉身麵對著自己,然後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舅舅,你知道嗎,樓上死了兩戶人家。”
陳平川:“知……知道……怎麼了?”
隋月聲輕輕推動輪椅,繞到了他身後,輕描淡寫道:“我聽說,是同一個凶手做下的連環凶殺案。他每殺一個人,就會在牆上留下一個銜尾蛇圖案……”
陳平川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隻覺得隋月聲在自己身後說話,莫名有些毛骨悚然:“那又能說明什麼?”
隋月聲盯著他的背影,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說明……如果這裡再死一個人,隻要在牆上畫一個同樣的銜尾蛇圖案,警察很可能會認為是之前那名凶手做的……”
他話音未落,底下陡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好似有人正朝著這裡飛速趕來。
隋月聲微不可察頓了頓,目光朝著樓下看去。
……
這棟樓裡暗藏的危險太多,無論是殺人手法怪誕的凶手,亦或者惡意滿滿的人性,都讓孟舟山對隋月聲的處境感到擔憂與不安。
然而當他趕到樓上時,還是來晚了一步。隻見那名坐著輪椅的少年被他舅舅親手從樓上推下,連帶著輪椅一起滾下樓梯,好似斷了線的風箏失去掌控。
“隋月聲!”
孟舟山見狀瞳孔一縮,飛快上前接住了他。同時抬手擋住掉落的輪椅,重重丟在一旁,低頭去查看隋月聲的情況:“隋月聲?隋月聲?”
少年從樓梯上滾落,眼前一陣眩暈,外露的皮膚都是台階刮擦出的傷口。他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目光艱難聚焦,卻見是孟舟山,
“叔……叔……?”
他麵色蒼白,聲音難掩疼痛,看見孟舟山的一瞬卻好似看見了救命稻草。紅著眼眶緊緊抱住了他,滾燙的眼淚順著衣領滾落進孟舟山後背,燙得讓人心慌。
“叔叔……”
他聲音低低的,帶著哭腔,又帶著痛楚。兩條受傷的胳膊緊緊圈住孟舟山的脖頸,啜泣難止。
陳平川似乎也沒料到這個狀況,驚慌下樓,對著孟舟山一個勁擺手:“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推的……我真沒有推他……”
孟舟山沒理他,下巴抵著隋月聲的頭頂,安撫似拍了拍他的後背,聲音低沉:“沒事,彆害怕,我帶你去醫院。”
他語罷收緊懷抱,把隋月聲從地上抱起,目光冷冷落在一個勁擺手解釋的陳平川身上。
陳平川生怕孟舟山報警:“真的不是我推的!是他自己從樓上摔下來的!是他自己……唔……”
話未說完,他肚子上便挨了重重一腳,後退幾步直接摔在了樓梯上,不禁捂著後腰痛嚎出聲。
孟舟山卻看也未看,抱著隋月聲徑直下樓,走到自己停車的位置,把人放進車後座,然後驅車朝著附近
的醫院快速趕去。
【叮!】
係統在黑暗中冷不丁響了一聲,
【請宿主注意,抹殺警告解除,反派黑化度已降為95%】
孟舟山聞言開車的手微不可察頓了頓,隨即恢複正常。此時他顧不得詢問什麼,隻想趕緊看看隋月聲的傷勢,車輛在雨夜中飛速疾馳,水花四濺。
雨幕連綿,在一片細細的雨絲中,整座城市的景物都跟著模糊起來。霓虹燈虛化成了一圈圈的光暈,隻有醫院亮起的紅色十字燈無比醒目。
晚上七點,正是交通擁擠的時刻,好在醫院的人並不算多。孟舟山在前台掛完號,然後抱著隋月聲去科室做檢查拍片,在病房等待結果。
“都是軟組織挫傷,應該不嚴重,等會兒結果出來了我會通知你們的。病人走路不方便,家屬就更應該仔細點,從樓上摔下來可不是小事。”
護士幫隋月聲處理好身上的大小傷口,有些嚴肅的叮囑了一番,這才推著小車離去。
隋月聲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像一件被摔碎的玻璃器皿。孟舟山倒了一杯溫水遞到他唇邊,聲音關切:“喝一點?”
隋月聲垂眸避開,依舊緊緊抱著他的腰身不鬆手。
孟舟山隻好把水杯放回去。他撥開少年眉眼間的黑色碎發,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幕,靜默片刻才出聲問道:“你舅舅為什麼要把你從樓上推下來?”
為了騙保?
隋月聲垂著眼眸,無聲點頭,聲音沙啞道:“他給我買了保險……隻要我死了……就可以拿賠償金……”
孟舟山聞言沒忍住閉了閉眼,他慢慢抬手,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鏡,隻覺指尖一片沁涼。
他這一生寫過很多故事,字句都在揭露著人心險惡。可現實似乎永遠比紙上輕飄飄的文字要殘忍千萬倍。
上一世,隋月聲死後,孟舟山有很多年都沒能再拿起筆,也沒能再寫出任何故事……
有人說他江郎才儘,有人說他腹內無墨,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都不是……
孟舟山在那棟危樓裡住了整整三年的時間。那三年間,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救出隋月聲。隻要他多出去走走,多出去看看,很容易就可以發現那名少年糟糕到近乎絕望的境況,從而伸出援手。
可他沒有……
一次都沒有……
他日複一日埋於桌案,寫著他那些死氣沉沉、一文不值的字句,剝皮著腐爛發臭的真相,卻從未去想過要去看一看外間那些活生生的人。
孟舟山給隋月聲留下的隻有一盆無心遺落的向日葵,裡麵埋著一顆永遠不可能發芽的死種。三年後少年卻捧花相贈,回報著這短暫一生中,遇到的唯一一份善意。
嚴越昭說隋月聲是殺人凶手……
外界推測也是這樣……
可無論人們如何猜測,孟舟山都想救一救那名少年。
“彆怕……”
孟舟山緩緩收緊雙臂,抱緊了隋月聲。他襯衫
被雨水打濕,卻依舊溫暖。衣襟夾雜著落雪般清冷的古龍水味,混著煙草香,莫名讓人安心。
“等出院之後,我在外麵重新幫你找一個住的地方,不要再和你舅舅他們來往了。”
這是孟舟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他不介意資助少年的後半輩子。
隋月聲聞言頓了頓,抬眼看向孟舟山。男人俊美斯文的側臉在燈光下有些模糊不清,語氣卻是認真的。
隋月聲:“叔叔,可我沒錢還你……”
孟舟山輕輕搖頭:“不用你還,你就把我當做朋友。”
隋月聲動了動唇:“那你住哪兒?”
孟舟山沒打算搬出那棟樓,他依舊想尋找答案,編了個理由:“我要寫作取材,所以還是會在那個地方住一段時間。”
“可我一個人害怕……”
隋月聲靠著孟舟山的肩膀,把臉埋進他懷裡,墨色的發絲柔軟冰涼,引起一陣輕癢,低聲問道:“叔叔,我可以跟你一起住嗎?”
孟舟山聞言一頓,垂眸看向隋月聲,卻因為少年埋頭的動作看不清神情。隻能通過微顫的身軀猜測對方還在害怕。
誠如嚴越昭所說,這棟樓實在危險,孟舟山其實想給隋月聲找一個安全的住處。但轉念一想,在外麵無人照顧,也未必安全,思索一瞬,還是答應了。
“也好,”
孟舟山說:“等出院之後,你就收拾東西,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
反正隋月聲已經成年,有行動自由,陳平川就算想來鬨事,也沒有理由。
係統又毫無預兆的響了一聲。
【叮!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為90%,請繼續努力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