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月聲看著網頁上價格昂貴的輪椅,久久沒有動作,猶豫出聲問道:“叔叔,輪椅真的壞了嗎?”
孟舟山原本正在閉目養神,聞言睜眼看向他,不由得有些好笑:“我騙你乾什麼,又沒有好處拿。”
他懶懶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姿勢隨意而又放鬆。從隋月聲手中接過電腦,綜合對比了幾家產品,最後下單了一款電動輪椅。
同城配送,明天就可以到。
孟舟山下單速度太快,隋月聲都來不及阻止。他拉住孟舟山的手臂,欲言又止:“叔叔,太貴了……”
孟舟山心想人和人之間果然是有區彆的。換了嚴向明那個搗蛋鬼,巴不得越貴越好,哪兒會像隋月聲這麼節儉。
“沒關係,”孟舟山輕輕合上電腦,並沒有放在心上,“等你以後有能力工作了,在還給我也是一樣的……”
話音未落,隋月聲忽然伸手抱住了他,觸感輕柔而又孱弱。他側臉靠著孟舟山溫暖的肩膀,滿足的笑了笑,低聲道:“叔叔,你對我真好……”
孟舟山到底活了兩世,心理年齡很大了,他一直拿隋月聲當孩子來看。在具體一點,和嚴向明差不多。但不知為什麼,此時總覺得心裡有些怪怪的。
孟舟山垂眸看向懷裡的少年,指尖在半空中猶豫了大概兩三秒的時間,最後才輕輕落在對方後背,輕拍了兩下:“嗯……”
他說:“你乖一點就行了……”
這是孟舟山平常總對嚴向明說的話,不知怎麼,順嘴就說了出來。
隋月聲聞言動了動,抬眼看向孟舟山,睫毛打落一片陰影,愈發顯得皮膚瓷白:“叔叔,那怎麼才算乖?”
孟舟山聲音低沉:“彆做壞事。”
“嗯……”隋月聲說,“我沒做。”
孟舟山聞言不知想起什麼,從沙發上起身,走到書桌抽屜旁邊拿出了一個盒子,複又在原處落座。他在隋月聲的注視下打開盒子,卻見裡麵放著一部新手機。
孟舟山動作熟練的激活開機,然後裝入電話卡,把自己的號碼存進去,試撥了兩下,確定能接通,這才掛斷。
“這部手機以後給你用,我不在的時候,有事就打這個電話。”
孟舟山覺得少年缺一部手機,畢竟在這棟樓裡住著,必須有個安全保障。
隋月聲慢慢伸手接過手機,盯著上麵那串數字號碼看了片刻,然後輕輕點頭:“我記住了。”
孟舟山笑了笑:“如果遇到危險,記得打110。”
隋月聲看了他一眼,沒出聲。
夜色漸深,附近的居
民都睡了。孟舟山發現已經快十二點了,找了塊乾淨毛巾幫隋月聲簡單擦洗了一遍,然後把他抱進了臥室的床上。
“時間不早了,休息吧,有事叫我。”
隋月聲的腿依舊沒有動靜。纖瘦,冰涼,毫無生氣。他見孟舟山似乎要離開,忽然伸手拉住了男人的手臂:“叔叔,我睡沙發吧。你睡床。”
孟舟山當然不可能讓他睡沙發:“沒關係,我晚上經常寫稿子,睡沙發方便。”
隋月聲卻沒有鬆手。
孟舟山隻好道:“我明天買張折疊床回來就行了,睡吧。”
隋月聲這才慢慢鬆開手。
孟舟山經常熬夜,不過今天發生了太多事,難免精神疲憊。他進浴室簡單衝了個澡,正準備睡覺,卻忽然聽見隔壁響起了一陣動靜。
孟舟山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因為他家隔壁房間根本沒住人。然而側耳傾聽片刻,那種搬東西的聲音卻更加明顯了。
他皺了皺眉,從抽屜裡拿出一把防身用的軍用匕首藏在袖子裡,打開房門,走到了隔壁門前,然後屈指試探性敲了敲房門。
“咚咚咚——”
房間裡麵的動靜停了下來。
“咚咚咚——”
有沉重的腳步聲走近。
“哢嚓——!”
房門被人打開了。
“你有病啊?大半夜敲什麼門?!”
開門的男子是一個孟舟山想象不到的人,赫然是嚴越昭。隻見他剃乾淨了胡子,穿著黑色短袖,看起來倒也人模狗樣,很像附近工地搬磚的。
孟舟山一愣,險些沒認出來,隨即皺眉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嚴越昭拍了拍門板,沒好氣道:“看不出來嗎,以後老子就跟你當鄰居了。”
自從連環凶殺案發生後,上麵就一直不斷施壓,嚴越昭帶著人不眠不休的在附近排查蹲點了半個多月。最後在垃圾桶裡找到了八樓那名女人的舌頭和牙齒,以及空調外機箱子上的半個腳印,除此之外一無所獲。
凶手似乎故意在逗他們玩,在警察嚴密防守的時候,一起凶殺案都沒發生過。
嚴越昭蹲守了那麼久,一共抓到三個piao娼的,一個販.毒的,四個偷竊的,就是沒抓到凶手。上麵認為他浪費警力和時間,直接把案子移交給了彆人,讓嚴越昭停職在家寫檢討。
嚴越昭怎麼可能服氣,咬咬牙直接搬到了孟舟山家隔壁,打算近距離蹲點凶手。
孟舟山若有所思:“十二樓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呢?”
嚴越昭低低咒罵出聲:“是個流竄通緝犯,抓局子裡審了半天,跟銜尾蛇沒半毛錢關係。”
孟舟山:“你住到這兒來,孩子怎麼辦?”
嚴越昭道:“孩子他媽從國外回來了,扔到她那兒去了,我一個人實在沒精力,顧不過來。”
“回國了?挺好的。”
孟舟山心想案子果然變得越來越棘手了:“你們現在是誰
負責案件排查,打算怎麼辦?”
嚴越昭發現了,孟舟山老喜歡打聽些機密,壓低聲音警告道:“少問這些有的沒的,你又不是警察,我憑什麼告訴你。”
孟舟山扶了扶眼鏡,微微一笑:“你忘了,我是你小舅子。”
嚴越昭:“滾蛋,我跟你姐已經離婚了。”
嚴越昭說完扭頭進屋,準備繼續收拾自己剛搬進來的東西。卻聽孟舟山道:“嚴越昭……”
“噓——”
嚴越昭趕緊回頭打住,
“我現在是用假身份潛伏進來的,不要叫我嚴越昭,以後公開場合記得叫我嚴大壯,這是我新名字。”
孟舟山:“……”
他看出來了,嚴越昭潛伏的決心非常大,難怪把胡子都剃了,親兒子站這裡都未必能認出來。
“……好,嚴大壯,不過我必須提醒你,房間不隔音,現在已經到了休息時間,你動靜最好輕一點。”
孟舟山語罷轉身回房,哢嚓一聲關上了房門。
嚴越昭見狀嘁了一聲,也反手關上了門。
警察埋伏了這麼多天,銜尾蛇都沒有在次犯案。就在他們已經有些放鬆警惕的時候,樓裡卻又出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命案——
這次死的是陳平川一家。
他們的屍體是被清早上門催債的債主發現的。
這些催債的人都是地痞混混,敲門半天見陳平川不應,自然不講什麼道理,直接把房門給踹開了,然而入目就是王素英被吊在電扇上一晃一晃的屍體。
客廳窗簾被緊緊拉上,光影昏暗。雨季正是涼爽的時候,頭頂的老式吊扇卻一圈一圈轉著,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響。
吊扇上麵係著一根繩子,繩子另一頭係著王素英瘦小的身軀。吊扇每轉一圈,繩子就勒緊一分,她就像無根野草,眼球突出,舌頭半吐,在半空中隨著作用力晃來晃去,頭發披散下來,好似惡鬼。
陳平川躺在床上,雙目瞪大看著天花板,喉嚨鮮血模糊,像是被人用刀子捅了數十下,整張床都是他的血。
唯一死相齊整的,大概隻有他們得了心臟病的獨子陳康。整個人倒在客廳,呼吸全無。
牆壁上被人用鮮血畫了一個斷斷續續、異常模糊的銜尾蛇圖案。
前來踹門的小混混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煞白說不出話。哆哆嗦嗦指著王素英的屍體,喉嚨吞吐不定,好半晌才終於吐出一句囫圇話:“殺殺殺……殺人啦!來人啊!死人了!”
語罷一群人頓做鳥獸散,嚇得屁滾尿流,電梯都來不及坐就連滾帶爬的往樓下跑去。隻覺得大清早真是活見鬼。
彼時孟舟山還躺在沙發上睡著,尚不知曉情況,隻聽外麵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這才從睡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