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處溪水上遊,背靠山林,一向與世爭。今日卻忽然來了一群從未見過的黑衣劍客。他們自稱是官府中人,奉京城刑部指派,特來搜查刺客。
村長一瞧見他們出示的腰牌,立刻畢恭畢敬帶著他們挨家挨戶搜查,從村一直搜到村尾,到現在太陽都快落山了。
“位官爺,村人煙稀少,還剩最後一戶人家。他們姓容,剛搬來不久,都是文文弱弱的讀書人,應該不是刺客。”
村長一邊解釋情況,一邊領著那幾名黑衣人到了容家的院牆外,然後敲了敲木門,隔著籬笆探往裡麵看了眼:“容家嫂子,容家嫂子,你在嗎?”
時至黃昏,天色漸暗。容夫人雙目不便,聞言撿起地上的青竹拐杖探路,慢慢走到了院門外,離得近了才發現是村長:“原來是盧村長呀,有什麼事兒嗎?”
她語罷摸索著打開院門,把村長他們放了進來。
盧村長帶著那群黑衣人走進院子,壓低聲音對容夫人解釋道:“容家嫂子,是京城來的官爺,他們要找個人,你讓他們四處搜一搜就行了。”
容夫人聞言微微一頓:“找人?找什麼人?”
盧村長剛想說找刺客,為首的黑衣人卻忽然抬劍攔住他,目光敏銳的看向容夫人:“你們家有卿子?”
容夫人慢慢搖了搖,麵不改色道:“老婦是靖州人士,前些日子發了水災,特意帶著兒子兒媳進京投奔親戚,家中現在隻有三口人,不曾有什麼卿子。”
黑衣人聞言環視四周一圈,卻見院中的紅楓樹下躺著一名白衣男子。對方懶懶倒在搖椅上睡覺,臉上還蓋著一書,看不清麵容。
容夫人注意到黑衣人的動作,拄著拐杖上前,輕輕拍了拍容宣:“宣兒,快醒醒,宣兒。”
搖椅上的男子聞言終蘇醒。他抬手把臉上蓋著的書冊拿了下來,語氣迷茫的道:“娘,怎麼了?”
容夫人道:“說上麵的官爺下來尋人,要搜查咱們家,娘看不見,你去引路帶他們搜一搜吧。”
容宣聞言把手中的書卷丟到一旁,準備起。那為首的黑衣人卻忽然攔住他,將一副畫像遞到了麵前,目光緊盯著他問道:“你見過畫上的人麼?”
噗——
容宣看見畫像的時候,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他,畫像上的男子除了眉心有一顆紅痣,彆的地方和姬凡沒有半點相似,總橫看豎看都很抽象,沒有絲毫神韻。
東臨侯的人帶著幅畫像四處找姬凡,找到那真是見了鬼。
容宣原還擔心蒙混不過去,現在一看,完全是自己多慮了。他從搖椅上起,神色如常的搖了搖:“草民不曾見過此人,怎麼,他是朝廷欽犯嗎?”
黑衣人收起畫像,不欲多言:“與你關。”
容宣挑了挑眉,沒再說話,轉帶著些人進屋了。他推開內屋大門,隻見裡麵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名素衫女子,在低搗藥。她墨色的發僅用一根青簪綰起,露出半截修長纖細的脖頸,一縷碎發垂落在耳畔,愈發襯得絕豔秀美。
那些黑衣劍客見狀不由得晃了一下神。
容宣低咳一聲,驚醒眾人:“素雲,出來,有官爺要搜查屋子,你彆在裡麵擋著路。”
那女子聞言抬看向他們,眼底一片淡漠,看不出絲毫情緒。容顏清冷垢,塵埃難染,眉心用胭脂描了一朵五瓣梅,殷紅且帶著妖氣。
是個絕色美人,隻是臉色臭得緊。
姬凡被哄著換了女裝,心裡不高興。聞言把藥罐擱在一旁,冷著臉起走了出來,半個眼神也沒給那群前來搜查的人。
為首的黑衣人皺了皺眉:“是你娘子?”
容宣怕姬凡鬨事,笑著把人摟在懷裡,不著痕跡攥住了他的手:“是草民在靖州娶的夫人,從小是個啞巴,以脾性怪異了些,還請諸位官爺多多擔待。”
些黑衣人從未見過姬凡,隻依照東臨侯給的畫像去找,打他們也想不到堂堂的燕太子會扮女人,聞言狐疑出聲詢問:“是啞巴你還娶她?”
容宣:“她雖然是個啞巴,是她長得漂亮啊。”
個理由讓人法反駁。
“……”
問話的黑衣人被噎了一瞬,終不再糾結個問題,帶著幾名手下把容家搜了個底朝天,連地窖都沒放過。
他們上上下下仔細搜查了一番,見沒有疑處,也就沒有再多加逗留。臨走時威脅了一句容宣不向任何人透露他們的行蹤,就齊齊策馬離去了。
容夫人總覺些人來路不善,憂心忡忡的道:“宣兒,些人恐怕背景不簡單。我瞧著他們人皆佩劍,武功不低,像是要來殺人的。”
容宣心想不就是來殺人的。他拍了拍容夫人的手,出聲安慰道:“娘,彆擔心,他們來搜查過一遍,找不到自然也就回去了,咱們安靜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今天打贏官司掙了錢,容宣回來的時候特意在市集上買了些零嘴點心。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分了一半放到容母房裡,拿著另外一半進了屋,卻見姬凡坐在鏡子前拆發。
容宣見狀連忙攔住他的動作:“哎哎哎,我好不容易給你梳好的,你又拆了做什麼?”
姬凡把挽發的簪子直接丟到桌上,墨發頓時傾瀉下來。他鼻梁高挺,眉飛入鬢,洗去脂粉後,不見女子柔美,隻有屬男子的銳氣清冽。眼尾上挑,輕飄飄一瞥:
“那些人都走了,我為什麼不拆?”
容宣,顏狗也。跪燕太子美貌,一次如此,次次如此,遂成裙下臣。
“他們走了,我又沒走。再說,萬一那群人去而複返怎麼辦?”
容宣語罷抬手將姬凡肩上的一縷亂發理順,心中對姬凡不願扮女裝到些許惜,畢竟誰不喜歡看美女呢。
姬凡隻有一個字:“殺!”
容宣按住他躁動的手:“殺人犯法。”
姬凡:“那就砍!”
容宣:“砍人也犯法。”
容宣語罷忽然覺得自己大半夜和姬凡爭論個實在是有病,連忙閉嘴結束了話題。他瞟了眼桌上放著的白瓷碗,見裡麵裝著剛熬好的藥,伸手摸了摸溫度,已經由燙變溫了:“怎麼不喝藥?”
姬凡微微蹙眉,隻說了一個字:“苦。”
容宣心想我就道你要說苦。他從懷裡拿出一個油紙包,裡麵裝滿了各色蜜餞:“老規矩,喝一口藥,吃一顆蜜餞。”
姬凡見狀才端起碗,不情不願喝了一小口。容宣往他嘴裡喂了一顆梅子,又往自己嘴裡丟了一顆,發現了他的小動作:“喝大口點,不然我買一屋子蜜餞也不夠你吃的。”
姬凡喜歡吃甜,並不他的。固執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容宣見狀也隻一顆一顆地喂,最後一整包蜜餞都被他們個吃了大半。
容宣搖搖:“你若再麼吃下去,下次喝藥就沒得吃了。”
姬凡不理容宣,漱完口就上床了。他見遠處山林似有似的狼嚎聲,總是習慣性縮在牆角,聞言安安靜靜的看向容宣,說了個字:“你買。”
容宣一愣:“我買什麼?”
姬凡:“蜜餞。”
容宣走過去在床邊落座,背靠著床柱。白色的長袍下擺搭在膝上,悄然滑落,沾了星點浮塵。他饒有興趣問道:“我為什麼要給你買?”
姬凡語氣認真:“你是我夫君。”
容宣現在已經不咳了。他發現姬凡是個很認理的人,心想自己和一個失憶的傻子較什麼真呢,順著他的話道:“行,給你買,要龍肝鳳膽也給你買。”
誰讓你長得漂亮呢。
容宣現在已經不睡桌子了,睡床上多舒服。反他也不對姬凡做什麼,床共枕也問心愧。然而他剛剛熄燈躺上床,就忽然見係統在黑夜中“叮”的響了一聲:
【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為60%,請繼續努力喲~】
個宿主降得也太特麼快了吧,就像假的一樣。
係統用不存在的手撓了撓不存在的,整顆鑽石陷入了懵逼狀態。照個速度下去,要不了幾天容宣就以完成任務回去了,堪稱刷新曆史般的存在。
但……真的會麼順利嗎?
係統總覺有點說不上來的懸。
容宣並不道係統的心理活動。他見提示音,下意識看向一旁的姬凡,有些詫異對方為什麼會忽然降下黑化度。
容宣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翻了個,借著月光打量姬凡的眉眼。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麼,卻又沒說出來。
姬凡敏銳察覺到容宣有話想說,在黑暗中悄聲息靠近他:“怎麼了?”
“我……”
容宣猶豫一瞬才把句話說出口:“我明日要去京城一趟,後天就回來,你待在家中,不幫我照顧一下母親?”
姬凡聞言下意識攥住他的手,皺了皺眉:“你想丟下我?”
容宣心想他就算要丟下姬凡,也不把娘也一起丟在兒啊:“我去京城辦一件事,很快就回來。”
姬凡:“什麼事?”
容宣聞言忽然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該怎麼把件事告訴姬凡,半晌後才開口道:“……給我爹收屍。他後天就要被處斬了,總得有個人幫忙收屍。”
他語罷,將容青當官被汙蔑入獄的事簡單說了一遍:“他們夫妻多年,情良深。件事我沒敢和我娘說,隻自己悄悄的去。她若是道我爹處斬在即,怕是撐不住的。”
姬凡沒想到容宣居然是樣的世,聞言不由得愣了一瞬。他下意識鬆開攥住容宣的手,抿了抿唇,有些措:“那你……那你去吧,我在家中照顧母親。”
容宣其實有些不放心,畢竟姬凡性子太陰晴不定,加上武功也恢複得七七八八,萬一惹了誰真不好辦:“我天後就回來,你待在家中,哪兒也不許去,道嗎?”
姬凡竟然破天荒沒鬨性子,乖乖點了點。
是容宣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忽然沒了用處。他原擔心自己走了後,姬凡會忽然恢複記憶,但心想不過天的時間而已,應該沒那麼快。
容宣自己寫的主角,自己心裡有數。姬凡在朝堂上也許不擇手段了些,但絕不會對老弱婦孺出手。千言萬語咽進腹中,最後都略成了一句話:“……早點睡吧。”
容宣伸手,第一次沒調戲姬凡,而是幫他拉了拉被子。
姬凡不自覺往容宣那邊靠了靠:“你會不會不回來了?”
容宣反問:“我為什麼不回來?”
姬凡目光危險,一拳砸向枕:“你進京考狀元,娶了公主就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