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滿座皆驚(1 / 2)

煙年公主乃中宮皇後聞氏所出,亦是周帝膝下唯一的嫡公主,故而頗受寵愛。近日太皇太後身體每況愈下,司天監言稱需要衝喜,恰好煙年公主待字閨中,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周帝便辦了這麼一場比武招婿。

今日午時,帝後攜文武百官以及皇室宗親擺駕四方樓,親自替公主挑選駙馬。除此之外,鄰近的番邦諸國皆有使者前來,顯然都盯上了煙年公主這塊香餑餑。

容宣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怎麼也想不起自己是怎麼被納蘭春拽上來的。他將長劍橫於膝上,抬眼看向對麵的錦衣公子:“汝陵郡王,在下隻是一介白衣,實在高攀不起公主,怕是要辜負了你的美意。”

納蘭春連忙擺手:“先生無需自謙,就算不去比武,看看熱鬨也是好的。”

相比於容宣的無動於衷,容正青倒是興致勃勃,在旁邊一個勁問道:“公主長相如何?”

納蘭春豎起大拇指:“貌若天仙!”

容正青又問道:“品性如何?”

納蘭春又豎起一個大拇指:“溫良賢淑!”

容正青越聽越滿意:“可會些什麼?”

納蘭春比劃了一個彈琴的手勢,極力吹噓,把人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琴棋書畫,無一不知,弓馬劍術,樣樣精通!”

容宣雙手抱臂坐在一旁,靜靜看著納蘭春瞎吹牛。趙煙年是他寫出來的角色,性格怎麼樣容宣自己會不清楚嗎。對方雖然貌若天仙,但生下來就癡傻少竅,彆說琴棋書畫了,連字兒能不能認全都是問題。

說話間,馬車已經停在了四方樓門口。掀開轎簾一看,隻見入口處守滿了禁軍,凡是入內的人都必須搜身檢查,不可攜帶暗器兵刃。

容正青見狀跳下馬車,不由得皺眉道:“不是說比武招親麼,把兵器上交了怎麼比試?”

納蘭春出言解釋道:“為了陛下安危著想,禦前三尺之內不可見兵刃,所以參加比試招親的人隻能用木劍過招。”

這條規矩某種意義上也保證了比武的公平性。畢竟倘若劍術同級,兵器鋒利者必然更勝一籌。一柄絕世好劍甚至可以讓劍士的實力再往上跨越一個台階。

今日前來參加比武的人少說也有數百之眾。其中有貧有富,有貴有賤,兵器自然不一而足,用木劍是最容易試探出真實水平的方法。

容正青一想也是,爽快把佩劍交了上去。他已臻一品,劍意在心,飛花摘葉便可殺人,有沒有劍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容宣不動聲色打量著周圍烏壓壓的人群,發現其中有不少異國服飾者。看來為了提高招親中選幾率,各國都暗中派出了不少人。此次比武的劍士中,西涼、衛國、薑國各占一小半,隻有燕國因為關係尷尬並未派遣使者求親。

不過罷了,與自己無關,看熱鬨吧……

容宣上交佩劍,在納蘭春的帶領下進了四方樓。皇親國戚在樓上皆有廂房。納蘭春是太子的表兄弟,位置剛好和太子挨著,他一邊熱情招呼容宣落座,一邊開口介紹道:“再過片刻帝後與諸國使臣就到了,太子殿下也會來。他求賢若渴,見到先生一定喜不自勝。”

納蘭春和太子趙素從小一起長大,關係非比尋常,嚴格來說算是太子黨。

容宣卻隻是抿了口茶,輕晃杯盞,笑了笑:“山野之人,不敢稱賢,小郡王若真有意道謝,這杯茶便當作謝禮吧。”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顯然無心朝堂。納蘭春不僅不生氣,反而愈發覺得他品性高潔:“也罷,先生若不喜歡,那我就不說了。隻是先生救過我,日後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上刀山下火海我絕不推辭!”

納蘭春雖然胡鬨混賬,卻恩怨分明,既說得出這番話,那必然是真心實意的。

容宣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多謝。”

納蘭春嘿嘿一笑,撓撓頭不說話了。

他們的位置靠近護欄,從上方垂下了一片輕薄的紗幔用以遮擋容貌,往樓底看去便是一大片空曠的演武台。

容宣發現樓對麵也有包廂,抬手掀起簾子,往對麵看了一眼,不由得出聲問道:“對麵是誰?”

納蘭春聞言哦了一聲:“大抵是些身份貴重的王公貴族和各國使臣吧。不過他們也不見得儘都會來,好幾家都告了病呢。”

容宣點點頭,沒再說什麼,放下了掀起一半的簾子,靜等著比武開始。

未過半柱香的時間,又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搖搖晃晃停在了四方樓前。隻見一名身著北燕王族服飾的男子彎腰從裡麵走了出來。他一身月白錦袍,下擺用銀線繡著山海燕紋,外罩紗衣,腰係玉帶。身姿修長挺拔,容貌清絕。顧盼間眉心一點朱砂殷紅動人,赫然是姬凡。

他乃燕國質子,自入周國便甚少出風頭。待在盛京城中深居簡出,不顯山不露水,偏偏人緣奇好。剛一下馬車便有不少貴族官員瞧見他,遙遙拱手致意。

姬凡對外一向以溫良示人,見狀勾唇淺笑,也都頷首回禮,隻是笑意不達眼底。隨即帶著仆從進了四方樓,細看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這位燕太子倒是好手段……”

太子趙素坐在轎輦中,隔著垂簾將這一切收入眼底。他自言自語的呢喃了一句,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眼見著外間的人已經三三兩兩入內,這才掀起簾子從自己那輛過於樸素的轎輦中走下來,周圍禁軍見狀頓時跪倒一片,齊聲請安,

“見過太子千歲!”

門外的人正準備唱喏,卻被趙素抬手攔住:“罷了,不必驚動,帝後將至,速速做好準備。”

趙素語罷也沒讓人引路,徑直上了樓。他今日原本要去舉賢閣看看,但被雜事絆住了腳,故而不得抽身。驟然聽聞汝陵郡王與柳劍來當街比武,心中又難免添了一分憂慮,深恐對方受傷。誰料剛剛走到廂房,就見納蘭春正和一名氣度不俗的白衣公子低聲聊著什麼,旁邊還坐著一名不顯山不露水的中年男子。

兩旁侍從瞧見趙素,立刻行禮請安:“見過太子殿下。”

納蘭春聽見動靜,下意識循聲看去,卻見是趙素,立刻驚喜出聲:“趙素,你快來,我今日要給你引薦兩位高人,他們剛才還救了我的命呢。”

隻聽語氣,顯然熟稔得緊。

容宣聽見“太子”兩個字,耳朵動了動,回頭一看,卻見一名身著明黃色蟒袍的男子站在門口。對方身量勻稱,瞧著斯文有禮。如天邊絳雲,又如山間清風。不似皇室中人,更像山間閒士。

容宣不著痕跡打量一番,心想是個美人,不過,

總覺得比起姬凡還是差了些……

他和容正青起身,落落大方施禮:“草民見過太子殿下。”

納蘭春指著容宣介紹道:“這位是容宣容先生,今日我被柳劍來那小子出手暗算,就是他救的我。”

他怕太子輕視容宣,在袖中不著痕跡伸手,比了一個“二”。

劍術二品。

趙素見狀瞳孔微縮,心中不由得暗自吃驚,麵前這名男子年紀輕輕,怎麼會是劍術二品?

然而這還不算完,納蘭春又指向容正青,滿口誇讚的介紹道:“這位容老先生是容公子的父親,一等一的豪俠好漢!”

這次猶豫一瞬,袖中的手比了一個“二”,又縮回去比了一個“一”。

二品上,一品下,半隻腳邁入臻境的高手。

一品劍太過聳人聽聞,納蘭春沒敢往上猜。

容正青聽見他的話哈哈大笑:“什麼豪俠好漢,不過是個山野村夫罷了。”

他語罷對著趙素抱劍拱手,便算施過禮了。隨即轉身繼續盯著門口,想看看公主什麼時候來,活像在挑兒媳婦。

趙素心想納蘭春平日結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什麼時候竟也認識此等名士高手了。二品劍已經足夠離奇,竟然還來了個一品臻境,可彆是腦子愚笨被人給騙了。但容正青和容宣看起來又實在不像江湖騙子,他也隻能暫時把疑惑壓入心中。

“孤與阿春乃是表兄弟,今日比武之事也有所耳聞。他素來莽撞,多謝二位出手相助,今日煙年皇妹招選駙馬,一起同樂才好。”

趙素一番話說得漂亮,既不過於熱情,也不會太過冷淡,頗有太子氣度。容宣也沒有推辭,順勢入座。

太子趙素坐在主位,右手邊是納蘭春,左手邊是容家父子。

納蘭春一見趙素的態度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拽了拽趙素的袖子,壓低聲音道:“這可是真正的高人,你彆把人家當江湖騙子,不然我可生氣了!”

太子看了他一眼,微微皺眉:“與柳劍來比武之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倘若傳到姑姑耳朵裡,看你如何收場。”

語罷將袖子抽了出來,沉聲告誡:“大庭廣眾,莫要拉拉扯扯,不成體統。”

納蘭春不以為然:“你又不是姑娘,大男人講那麼多規矩做什麼。”

太子臉色一黑。

容宣聞言在旁邊差點笑出聲,心想太子可不就是個姑娘扮的。周帝沉迷長生之術,為了固守元精,已經多年未曾踏入後宮。皇後聞氏並不受寵,當年好不容易懷了一對雙胞胎,沒想到竟都是公主。她為了固守地位,咬咬牙竟是對外謊稱生了一對龍鳳胎,並將大女兒扮做男子,這一扮就是數年。

這女扮男裝者,便是太子趙素。

多年來她雖然一直以男子身份示人,但內裡依舊是個姑娘家。納蘭春老是喜歡勾肩搭背拉拉扯扯,可不得挨訓斥麼。

趙素注意到容宣唇邊的弧度,看了他一眼,冷不丁出聲問道:“先生何故發笑?”

容宣麵不改色:“在下眼見英雄豪傑齊聚此地,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兒,煙年公主必然能選得如意郎君,心中歡喜,故而發笑。”

他此言一出,趙素忽的不出聲了。無他,煙年公主雖然受寵,卻也隻是皇上用來拉攏各方勢力的一顆棋子罷了。一個癡兒,遠嫁彆國,能有什麼好下場。太子與趙煙年一母同胞,自然不舍得讓這個親妹妹遠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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