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渡月不說話。他坐在床邊, 抬手摸了摸桑非晚手腕上纖細的金色鐵鏈,又輕輕扯了扯,似乎在確認這個東西是否足夠牢固, 見拉扯不開,這才滿意鬆開。任由這條精致好似飾品的細鏈從修長的指尖緩緩滑落——
天神境高手都扯不開的鏈子,確實足夠牢固。
桑非晚已經本能察覺到了危險, 百裡渡月總不會無緣無故鎖住自己,難道對方還是懷疑自己會背叛他?
桑非晚思及此處, 下意識看向係統彈出的顯示光屏,卻見上麵清楚顯示著百裡渡月現在的黑化度:98%。
98%?!!
哪怕是瞎子來了, 都沒辦法昧著良心說這個黑化度不算高,這妥妥已經在毀滅世界的邊緣遊走了好嗎?!
地牢那夜, 百裡渡月的黑化度曾暴漲至99%,後來千江月身死, 才勉強落下1%。
親娘死了才掉1%的黑化度, 這是什麼概念???
桑非晚心中一咯噔,忽然覺得自己不死一百次都說不過去,下意識看向百裡渡月:“城主……”
“噓——”
百裡渡月卻忽然抬手抵唇, 示意他噤聲, 不要說話:“本君知道你想說什麼。”
桑非晚一僵:“……”
是……是嗎?
百裡渡月忽然笑了笑,極是溫柔, 但眼底同樣盛著無邊陰霾, 他在桑非晚耳畔低聲細語道:“本君怎麼舍得將你關在地牢之中,終日與蛇蟲鼠蟻為伴呢?枯朽之地, 又怎及此處雕梁畫柱, 錦衣玉食?”
他語罷緩緩俯身, 然後閉目親了親桑非晚的眉心, 霜白的發絲悄然滑落,唇瓣微涼,氣息也同樣冰涼。雖然性情大變,但動作一如既往笨拙、懵懂。
一觸即離。
桑非晚覺得這裡麵一定有什麼誤會,再不解釋就來不及了:“我待城主之心從未變過……”
“不重要了。”百裡渡月卻說,“那已經不重要了。”
他修長的指尖落在桑非晚手腕上,然後緩緩收緊,摩挲著冰涼的鎖鏈,直到被體溫沾染,逐漸變得溫熱,這才一字一句低聲道:“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現在不想去思考囚籠中的困獸到底是何心情,也不在意那隻困獸到底是愛自己還是恨自己,他隻需要確保那隻困獸會永遠待在自己身邊,無法離開就行了。
僅此而已。
百裡渡月覺得這真是一個好辦法。世人皆都為情所困,或瘋魔成禍,或玉殞香消,就連他當初也著了道。其實何必在意那麼多,把人留在身邊就是了,死了才能離開……
不,死了也不能離開,
就算死了,也應當將屍骨化灰,埋在一處,誰也分不開他們……
桑非晚慢半拍意識到了什麼。事實上地牢那夜,千江月雖然身死,但並沒有解開百裡渡月心中的疙瘩,恰恰相反,對方隻會覺得這世上真情皆都難留於世,從而使本就偏歪的心性愈發難以回歸正途。
百裡渡月無朋無友,世上唯一的親人已經死了,身邊勉強還算親近的僅有自己,卻也沾了背叛之嫌。桑非晚實在再找不出第二個人,像百裡渡月一般孤獨至此。
桑非晚因為傷勢未愈,聲音難免沙啞,他笑了笑,然而依舊不損他眼底深情:“城主就算不鎖著我,我也不會離開城主半步的。”
“是嗎?”
百裡渡月隻聽不出情緒的吐出了這兩個字,然後便再無下文。
桑非晚見狀身形微動,手腕上的鎖鏈也跟著發出響動。百裡渡月察覺到他的動作,抬眼看了過來:“不必掙紮了,這是用密晶金澆融後鑄成的鐐銬,若無鑰匙,就算是本君也難以破開,再掙紮下去也是徒然,傷的隻會是你自己。”
桑非晚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去刺激他,聞言頓了頓,竟是意料之外的好說話:“好,我不掙紮了。”
他躺在床上,注視著百裡渡月清瘦的身形,隻覺這人又瘦了不少,忽然對著他慢慢伸出雙手,輕聲說了一句話:“過來,讓我抱抱你。”
桑非晚沒有出現百裡渡月想象中的大吵大鬨,也沒有出現想象中的歇斯底裡和怒罵不休。他躺在床上,似乎隻是如往常般睡了一覺,現在懶懶伸出雙手,想要抱百裡渡月入懷。
百裡渡月眯眼盯著桑非晚,沒有說話。神情終於出現了絲絲變化,看起來有些驚疑不定。桑非晚醒來的反應實在太過平靜,平靜到令人覺得這背後似乎有什麼陰謀。
事實上並沒有什麼陰謀。桑非晚隻是以前寫小黃文的時候,囚愛梗出現次數太多,提前好幾年做足了心理準備——
當然,他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用上就是了。
小黑屋逃脫守則第一條:順毛摸,千萬彆刺激對方,必要的時候可以親親抱抱給予對方安全感,讓對方相信你不會離開。
桑非晚見百裡渡月沒有反應,乾脆主動伸手牽住對方,然後微施力道,把人拉入了自己懷中。
百裡渡月不知該作何反應,身形僵硬得好似一塊石頭,無論如何也放鬆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