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晝低頭摩挲著自己的手機,似乎想做些什麼,但最後又什麼都沒做,把手機重新放回了茶幾上。他不知道蕭今昂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但總覺得已經過了很久,那種杳無音信的感覺讓他坐立難安。
地板上趴著一隻小貓,它原本蜷縮在蕭今昂的外套裡,但不知什麼時候又跌跌撞撞鑽了出來,撞到了明晝腿邊,用爪子踩了踩他的拖鞋。
“喵~”
細小孱弱的貓叫打破了空氣中的靜謐,也終於讓發呆的明晝回過了神。他聽見腳邊傳來的貓叫聲,後知後覺意識到家裡還有一隻貓,慢慢往沙發旁邊坐了一點,試圖避開這種孱弱且擅長逃跑的動物。
他其實不太喜歡貓。
又或者不止是貓。
他抗拒與任何有生命的東西接觸,因為那會帶來無窮無儘的麻煩,例如現在,那隻貓似乎纏上了他。
如果不是護士說已經喂過水和貓糧,明晝會以為那隻貓餓了,但那隻貓顯然並不餓,它隻是想找人陪它玩,一直繞著明晝的腿打轉。
明晝看不見,而那隻貓又幼小不知躲避,他稍微一動作,很可能就會不小心踩到對方,然後蕭今昂那個傻子又得到處找所謂的朋友借錢,來給這隻撿來的流浪貓治病。
那實在太愚蠢了……
明晝緩緩吐出一口氣,俯身摸索著抓住了那隻貓,掌心是一團毛茸茸的觸感,好似輕輕一碰就會碎掉的玻璃製品。他在地上摸索著找到蕭今昂的外套,然後把貓放了進去,並哢嗒一聲關掉了客廳燈光,希望這團毛茸茸的東西趕緊睡覺。
明晝做完這一切後,去浴室洗了個手,最後放棄客廳這個位置,回到了自己的臥室裡。他坐在書桌前,身後某處依舊有些隱秘的疼痛,怎麼坐都不太舒服。
人在歡愉的同時總是不可避免伴隨著疼痛,夜深人靜的時候,那種疼痛便會愈發清晰,如浪潮般一遍又一遍地翻湧而來,提醒你記住那個男人。
明晝閉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的臉上總是沒有太多的表情,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神情淡淡,帶著這個年紀特有的儒雅穩重,此刻卻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儘管隻有一瞬。
有些疼。
說不清是為什麼。
明晝覺得自己需要去思考一些彆的事,為了轉移注意力,也為了打發時間,他摸索著從抽屜裡找出了紙和筆,這似乎已經成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人們永遠無法摘取太陽,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旁人都已入睡,你推窗而望,月亮卻可以獨屬於你……】
【高樓大廈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如螻蟻,如走狗,映射著我們每一個人的模樣。但事實上,大多數人都是“蜘蛛”,交錯縱橫的蛛網就像一方世界,代表著你的親人、朋友。】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獨善其身,我卻偏偏是個異類。】
【我沒有那些東西,就像一隻不會結網的蜘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蕭今昂和我不一樣,儘管他沒有親人,卻依舊可以擁有許多朋友。我知道這種念頭是不對的,但我依舊控製不住它的存在……】
明晝頓了頓,在紙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細密的洞,終於承認了這個事實:
【我不能允許他身邊有比我更親密的存在。】
【這個念頭從他接到電話的那一刻開始,就開始肆意瘋長。蕭今昂就像天邊的太陽,但我有時依舊不知道他的出現到底是治愈了我,還是將我推向更絕望的深淵,畢竟以前我從未有過如此病態的念頭。】
【我忽然想起我名義上的父親,他拋棄我和那個女人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稀鬆平常的下午。他借口說要加班,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那個女人一直坐在沙發上等他。】
【那個女人做好了飯菜,在客廳來回踱步,然後開始洗衣服,做衛生。可直到飯菜發餿,衣櫃裡的衣服全都被她洗了一遍,那個男人也還是沒有回來。】
【並不是每段故事都有結局,可命運冥冥中卻又好像早已給出結局。】
【我不能活得像那個女人一樣,最起碼,我不能活成一個瘋子的模樣。】
【但我還是想摘取太陽。】
【我不要月亮,我隻要那顆太陽……】
【我想要那顆太陽獨屬於我,誰也不能偷窺餘光。】
明晝在紙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的洞痕,牛皮紙被紮穿的聲音在房間裡格外明顯。他攥筆的指尖因為太過用力,甚至已經隱隱感到了酸麻僵硬,最後迫不得已鬆開了筆。
明晝坐在椅子上,慢慢抬手,含住了自己的食指。他微微皺眉,因為舌尖嘗到了一股鐵鏽味,大概是剛才書寫的時候不小心紮到了手。
但明晝無暇顧及這種小傷口,他想起遺落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慢慢拉開椅子起身,準備給蕭今昂打個電話。
他要告訴對方,該回家了。
再晚一點,寵物店就會關門了。
畢竟他們還養了一隻貓,不是嗎?
明晝生平第一次覺得養隻貓不算全無好處,然而就在他摸索著走向客廳的時候,外間卻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篤篤篤——”
蕭今昂拎的東西太多,沒辦法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