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來得悄無聲息,直到梧桐葉落的時候,人們才陡然驚覺那個灼熱的夏季已經過去了。
蕭今昂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屏幕裡放映的都是一些古早老劇,狐妖與書生,蛇妖與大夫,總之都是妖怪和人類的故事。
這些聊齋怪談對於年輕人來說已經有些老掉牙了,蕭今昂卻看得津津有味。當他發現屏幕裡美豔的女妖與書生纏綿悱惻時,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指尖,然後紅著臉,一點一點,蹭到了明晝的腿上。
“你不可以嫌棄我是妖怪哦。”
蕭今昂如是說道。
他是一顆鑽石,無論如何都與妖怪掛不上勾,但自從看了聊齋,就固執認為自己一定是一隻鑽石精,怎麼掰都掰不過來。
蕭今昂顯然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了,明晝原本在閉目聽電視裡的劇情,當察覺到自己腿上多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後,自然而然伸手揉了揉蕭今昂的頭,輕聲耐心道:“嗯,不嫌棄。”
他語罷低頭親了親蕭今昂,觸感溫熱而又真實,這讓他的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
蕭今昂就那麼枕在明晝腿上看電視,不知想起什麼,又忽然出聲道:“許仙為了讓白娘子現出原形,給她喝了雄黃酒,你不能學他,我好不容易才變成人,不能現出原形。”
明晝熟練安慰道:“你是鑽石,鑽石不怕雄黃酒。”
蕭今昂自從回來後,和明晝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例如在遙遠的宇宙中有一個星際空間站,星際空間站裡有一名執行官,執行官手底下有許多亮閃閃的小係統,每個係統都要去人類世界完成不同的任務……
林林總總,說了很多,聽起來就像天方夜譚。
明晝不太想信,但事實似乎又由不得他不信。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蕭今昂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人,再也不會像從前那個雨夜,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蕭今昂有些好奇:“那鑽石怕什麼呢?”
明晝罕見被這個問題給問倒了,畢竟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找的對象會是鑽石精,頓了頓才不確定的道:“鑽石怕被偷?”
蕭今昂放心了,他把臉埋在明晝的懷裡蹭了蹭:“我不會被彆人偷走的。”
他本來就喜歡撒嬌,回來之後似乎有變本加厲的趨勢。蕭今昂慢慢把明晝拉到自己懷裡,躺在沙發上吻做一團,就像電視裡抵死纏綿的女妖和書生。
蕭今昂埋頭,一顆一顆咬開了明晝的襯衫扣子,然後壓低聲音問道:“明醫生,我走的時候你想我了嗎?”
他嗓子有些啞,語氣卻帶著少年人一樣的澄澈:“我特彆特彆特彆想你。”
明晝沒有說話,蕭今昂在頸間落下的吻和發絲輕掃過臉頰時傳來的細密癢意令他控製不住顫抖起來,力氣正在一點點的被抽空。他低低悶哼一聲,指尖緊緊扣住了蕭今昂的後腦,想說些什麼,偏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雙目渙散失神。
蕭今昂又蹭了蹭明晝,動作和正蹲在角落裡蹭牆的亮晶晶如出一轍,鼻音很重,拉長聲調的時候像黏絲絲的蜜糖,開心追問道:“你想我了嗎?想我了嗎?”
明晝視線內一片漆黑,這讓他對外界的感知愈發清晰。他緩緩抱緊蕭今昂,心道怎麼會不想呢,最後到底禁受不住對方撒嬌,啞聲吐出了一個破碎的字眼:“想……”
蕭今昂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眨了眨眼:“有多想?”
明晝不說話了,無意識抿了抿唇,似乎不願說出口。
蕭今昂見狀直接將明晝從沙發上打橫抱了起來,對方白色的襯衫搖搖欲墜掛在腰間,像一朵開至頹靡的山茶花。
明晝有些緊張,摸索著想把衣服拉上,耳畔卻忽然響起了蕭今昂低低的聲音:“彆動……”
他說:“明醫生,我喜歡看你……”
明晝聞言控製不住閉了閉眼,隻感覺耳畔一陣發燙,說不清是羞恥還是彆的。他指尖顫抖,竟是下意識聽從了蕭今昂的話,鬆開衣領,任由其飄搖下落,周身泛起一陣涼意。
蕭今昂畢竟是鑽石化身,現在“金貴”得很,受不了半點委屈,總該要人哄著疼著。他抱著明晝走到臥室,把對方放在床上,然後轉身開始在抽屜裡找自己的安全套。
這些東西的保質期很長,有五年那麼久,應該還沒有過期。
明晝一聽動靜,就猜到蕭今昂在做什麼了。他到底不習慣一個人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摸索著下床,然後悄無聲息伏在了蕭今昂的後背上,伸手抱住了對方的腰身。
明晝閉著眼,在聽蕭今昂的心跳聲。
執行官允許蕭今昂變成人類,並給他植入了一切人類該有的東西,例如一顆由血肉組成的心臟。
那顆溫熱的心臟早已鑲嵌入體內,被血肉靈魂包裹,自此開始跳動不息,直到生命的儘頭。
蕭今昂察覺到身後的重量,一回頭就見明晝半跪在地上。他伸手將對方撈回床邊,不期然看見了明晝雙腿上交錯縱橫的傷痕,有些是新的,有些是舊的。
新的就在近年,舊的可以追溯到數十年前的孩童時期。
那天雨夜,明晝跌跌撞撞跑出來,受了太多傷。
蕭今昂半跪在明晝麵前,小心翼翼靠近,然後吻住了他膝蓋上的傷疤。溫熱靈活的舌尖緩緩舔舐過那些淤青泛紫的痕跡,癢且悶痛,讓人呼吸頓亂。
明晝受不了刺激,幾乎是下意識想伸手捂住傷口,慌張後退:“彆——”
蕭今昂看向他,像一個被寵壞的孩子,眨了眨眼:“可是我想親。”
明晝動作一僵。
蕭今昂略微支起上半身,親了他一下,從不掩飾自己的喜愛:“我就想親你。”
他語罷將注意力重新移到了明晝的腿上,握住對方骨感修長的小腿,然後用雨點般細密的吻覆蓋住那些陳年舊傷。明晝被這種癢意逼得紅了眼尾,指尖用力收緊,卻偏偏無法抽離。
蕭今昂說,喜歡親他。
明晝應該讓他親。
是的,應該讓他親。
這樣的單純的人除了哄著,彆無他法。
明晝從一開始的敏感顫抖,到最後已然恍惚失神。他摸索著觸碰到蕭今昂有力的手臂,不慎從床邊滑落,然後被那人穩穩接入了懷中。
二人一起跌坐在了地板上。
明晝跌跌撞撞吻住蕭今昂,啞聲低語:“蕭今昂,我冷……”
他像一個癮.君子,呢喃低語:“抱緊我……”
不要再鬆手。
蕭今昂一麵抱著他親吻,一麵解開自己身上的外套,將明晝整個人籠入其中,牢牢包裹住:“還冷嗎?”
明晝:“冷。”
蕭今昂又將他抱緊了一點:“這樣呢?”
明晝搖頭:“還是冷……”
蕭今昂忽然意識到什麼,好奇眨了眨眼。他手裡拿著一片東西,直接撕開包裝,然後將明晝拉上了床:“沒關係,等會兒就不冷了。”
他的血液溫暖且滾燙,遠比任何機器都要來得有溫度。
蕭今昂正在努力學著如何做一名人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以前是空間站最勤奮的係統,相信也將會是一名勤奮的人類。
一段時間過後,很快到了林編公司倒閉的日子。蕭今昂穿戴整齊就出門了,準備站好最後一班崗,順便把自己剩餘的工資結清,結果剛到辦公室就劈頭蓋臉挨了一頓臭罵。
“工資?!你還有臉跟我提工資?!蕭今昂,你是故意克我的是不是?上次無緣無故曠工就算了,這個月你更厲害,上了三天班就沒影了,現在發工資了你跑過來了,世界上有這麼好的事兒嗎?!”
林主編恨不得撲過去掐死蕭今昂這個曠工的畜生,冷不丁消失了大半個月,現在又突然冒出來,真真正正應了一句古詩,人麵不知何處去。
林主編:“你要臉嗎?!”
蕭今昂被罵得連聲也不敢吭,低頭緊張摳手指,小聲道歉:“老板,對不起,我錯了,我再白給你工作一個月行嗎?”
“你工作個屁!”林編仰頭灌了一口苦茶降火,“我今天就關門了,你給鬼工作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