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考再三,將手裡的匣子遞過去,笑道:“這是我家姑娘送郡主的見麵禮,望您收下。”
穆涼眼色略帶三分淩厲,不接:“這是何物?”
“林家各地商鋪的地契。”林肆不敢抬首,猜測不出這位郡主之心,他想過又添一句:“林家各地商鋪足有八百多家,這裡隻是每年進項較大的。”
委婉之意就是,不賺錢的不在匣子裡,給你的都是賺錢的。
穆涼依舊不接,眉眼間的淩厲斂去,隻道:“無功不受祿。”
“您是林家媳,便是有功者。”
郡主謹慎的性子不好相與,不可得罪,林肆幾乎不敢抬頭,九王爺是草莽英雄,愛顏麵又好道義;九王妃貪財,這些都好對付,就是不知郡主的性子。
家主得知郡主年方十五後,想過要退親,可他病疾纏身,若失去九王府的庇護,隻怕小林然屍骨無存。
明知親事荒誕,也不得不厚著臉皮來洛陽尋穆能。
外人都道郡主穆涼性子沉穩,端莊貞靜,由老夫人撫養,愛詩書、知禮數,故此,家主臨終前才讓他攜厚禮一試。
若九王爺真的拒婚,想必心中有愧,也會得小林然多看一眼,官家權高,與商戶而言,猶如天人之隔。
林肆托著匣子的手幾乎就要捧不住了,等不住的時候,穆涼出聲:“父親如何想。”
穆郡主不同意親事?
林肆支撐不住手中的匣子,險些跪在了穆涼腳下,他深吸一口氣,忍著心驚,道:“郡主如何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子去問問你祖母,等著。”穆能一腦門的汗水,眼神飄忽,看向外間梧桐樹,卻不敢看她。
魏氏也要跟著去,穆涼攔她:“母親莫要去了,此事是父親一人促成,您去也不過討幾聲罵罷了。”
走路虎虎生風,大刀闊斧般,與常人不同,看得小林然睜大眼睛:“不通、不通。”
“小祖宗,再亂說就被趕出去了。”奶娘急得臉色通紅,小心地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邊低聲輕哄著。
穆能一走,魏氏就圍繞著箱籠轉,伸手摸著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湊到穆涼麵前:“聽說這個能照亮一間屋子?”
穆涼身子不動,也不去看那熠熠生輝的珠子,一眼掃過時,魏氏怯怯地將珠子放下,咽了咽口水:“絕對不能嫁那娃娃,為娘保證。”
說完又看了一眼夜明珠,吩咐人就要將林家的主仆趕出去,穆涼照舊攔下,“急甚,母親不如再看兩眼你的寶貝珠子。”
魏氏臉色一紅,顧及著林家的主仆還在,壓著聲音就罵,“我就看了一眼,誰讓你爹沒本事,怨我?”
“既然如此,母親就應下婚事,大周首富的丈母娘,銀子可是用之不儘的。”穆涼諷刺過後,抬腳就要出去,被一娃娃攔住門了。
狹路相逢,可惜對麵的娃娃不知事,不知她麵前的人就是她定親的妻子。
林然被奶娘推了推,晃悠兩步走到她麵前,揚首看著她,晶瑩剔透的眼珠裡帶著屬於稚子的好奇與茫然,她緊握著胸口懸掛的一物。
穆涼低頭看著她,“你是何人?”
“小乖、小乖。”稚子聲音清脆乾淨,與林肆的狡猾不同。烈日下暑氣蒸騰,臉蛋也跟著紅撲撲的,她將脖子上的一物摘下來,伸手就遞給她。
小手裡不過是一玉石打造的戒指,手心裡滲透出晶瑩的汗珠,襯得玉石碧綠而幽涼。
這一動作與稚子年齡不符,穆涼冷眼看著她不接,隻抬眸去看她身後的奶娘,“這又是何物?”
“家主給的,讓姑娘給您,林家信物。”
又是一重大禮,給王妃魏氏的不過是冰山一角,送於穆涼的才是林家的根本。
地契與信物,意味著林家的一切都交到了穆涼手裡,林家過世的家主,心思果然了得。
大周在休養生息,明皇對幾位異性王極為忌憚,穆能變不出銀子,對於林家的主動討好,任何人都會心動。
穆涼氣息如舊,低眸看著猶自在伸手的周歲孩子,見她手臂在搖擺,就知她堅持不住了,大人犯的錯,不該由孩子來承擔。
她接過玉戒,又套在小林然的脖子上,聲音放作柔和:“你喚林然?”
稚子搖首,眉梢耷拉著,據理力爭:“小乖。”
小乖……約摸是乳名了,穆涼沒有在意,重複她的話:“小乖。”
聽她喊對了,小林然濕潤潤的眼裡陡然一涼,摸著自己脖子上的東西:“小乖、很乖。”
烈日灼心,讓人不舒服,穆涼欲伸手抱她,卻不想她扭著屁股躲開了,哪裡還有乖順的樣子。
方才還是一副討好的樣子,現在又是抵觸,穆涼無甚耐性,冷眼看著她:“小乖、不乖。”
“小乖、小乖……”小林然張口露出粉嫩牙板上幾顆小米牙,她生氣了,扭著屁股瞪著穆涼:“狗屁、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