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被長樂留了下來,她初見到林然, 尚有些措不及手, 可見長樂公主的態度,對林然好似十分看重, 難道銀子真的是萬能的?
可以讓等級也變得不再那麼明顯嗎?長樂明明是公主, 天之驕女,竟對一商戶這麼重視, 讓她無法理解。
眼看著兩人打馬離去,她才失落地回府, 方才長樂說的是浮雲樓是何處?
她來洛陽也有四五年,城內的茶肆點心鋪都是知曉的, 獨獨這座浮雲樓, 卻聞所未聞,難不成新開的, 恍惚其神的時候回到公主府。
方跨過門檻就見到母親匆匆出府,她忙讓到一旁,垂眸不敢去看。
信陽接到聖旨要入宮,見到林湘回府,又是一副男兒裝, 她不放心道:“你去哪裡了?”
“長樂殿下帶我出去玩了。”林湘呼吸一滯,聽她提問的聲音就覺得膽怯。
“長樂帶你去的地方多半不是乾淨的,你少跟著她跑, 不如留在府裡多練武。”信陽皺眉, 想起近些年來長樂愛玩的性子, 年歲漸長,也不見安分些。
林湘得了訓斥後,忽覺心有不甘,小心辯駁道:“殿下帶林然去了浮雲樓,那裡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去了哪裡?”信陽未曾聽清楚,她嘀嘀咕咕就像喉嚨裡說話一般。
林湘被她高聲嚇到了,迅速回答:“浮雲樓,殿下說那裡十分有趣。”
信陽這才聽得清楚,浮雲樓是洛陽城出名的青樓,裡麵彆有洞天,長樂是裡麵的常客,陛下都見怪不怪,隨她去了,這次竟將林然也誆了去,就不怕穆涼翻臉。
她囑咐道:“你在府裡待著,莫要隨意走動,我入宮一趟。”跨過門檻後,又覺林然初出茅廬,容易被長樂誆了去,到時長樂與穆涼鬨翻了臉,隻會對蘇家有益。
思慮一番後,打發門人去趟九王府,告訴穆能這件事。
穆能性子急,知曉林然出入青樓楚館,依他護犢子的性子,與長樂之間必有一番爭執。
當年蘇昭陷害林然挨了戒尺,穆能都可去蘇府理論,這次的事情絕對不會讓長樂好過。
她囑咐過後,匆忙入宮。
小廝到了九王府未曾見到王爺,隻得將話傳給穆郡主,而後再去給自家殿下傳話。
穆涼在準備明日接見管事的事宜,猛地聽見浮雲樓三字,眉眼一跳,林然並不知曉浮雲樓是林家的產業,想必也是不知浮雲樓是做什麼的。
依靠長樂的性子,除非她過去,不然不會放林然離開的,她無奈隻得走一趟浮雲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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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雲樓占地極廣,十多年來改過數次,外頭看過去就像是普通的紅磚深瓦的園囿,裡麵的構造卻是獨特非凡,且擺設奢靡,一看就知價值不菲。
一踏入,便是極為寬廣的大廳,兩側為室,上為天井,走過大廳,便是星羅密布的廂房。
越往後院走去,風景越美,浮雲樓的春花秋月是最為昂貴之處。
長樂見過浮雲樓最美的四人,她帶著林然往春字樓走去,樓內主事的趙七娘見到她身後的俊俏小公子後,心口一跳,忙去招呼:“殿下今日怎地有空來玩?”
“我不玩,帶她過來見識,讓那四人過來,林家主不差銀子。”長樂將林然往前一推,示意趙七娘動作快些。
她是公主,趙七娘也不敢違抗,忙退出去請人,讓人去通知郡主。
春字樓內春景浪漫,綠色為主,遍地都是青草,長樂踩上前就脫了靴子,赤腳踩了上去,與林然解釋道:“這裡四季如春,一夜千金。”
林然懵懂,踩著青草地,怪道:“不就是一片青草地,如何價值千金?”
長樂懶散地躺在地上,瑩白修長的指尖劃過青草,隨意揪起幾根,嫵媚一笑:“因為這裡的美人很值錢。”
林然左右掃了一眼,這裡不僅有草地,還擺著各色花卉,如同祖母的花房一般,她不知這裡到底的做什麼的,穿著靴子就直接踩在地上,她奇怪道:“浮雲樓是做什麼的?我方才見大廳有看台,難不成是獻舞的?”
“猜對一半,這裡美人如雲,如趙飛燕那般掌上舞的也有,傾國傾城的美人也有,就看你喜歡哪樣的。而春字樓裡的美人乃是浮雲樓的花魁,平日裡不見客,不過隻要你付得起銀子,就算把人帶回家也是可以的。”長樂好心解釋道。
“那帶我來做什麼?”林然道。
話音方落,就聽到腳步聲,鼻尖湧動著花香,她未曾聞到過這麼濃重的花香,鼻子有些癢,在長樂口中的美人蓮步移入時,她忍不住打了噴嚏。
一個莫名的噴嚏嚇得美人不敢入內,白紗之後那雙如麋鹿般清透的雙眸怯生生地看著她,袖口裡的雙手滲出了汗水,她進退為難。
林然平日裡不用熏香,穆涼怕熏香會對身體有害,就一直沒有用過,是以她陡然聞到後,極不適應,她捂住鼻子,看向白紗美人:“你先去洗澡,去去這身香味。”
白紗女子登時臉色一變,支吾道:“我、我隻彈琴,不、不賣身。”
她話一說完就被身後的婢女捂住了嘴巴,提醒道:“姑娘莫要忘了那是長樂公主,您想想自己的前程,那位小郎君是林家的家主,富可敵國。”
長樂擺擺手:“趕緊去洗澡,切記勿要用香了,免得這位小郎君不適應。”
白紗女子臉色微變,不情願地退了出去。林然被她說得有些糊塗,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道:“她是何意思,什麼不賣身,她賣身做什麼?”
“還真是個呆子,果然是涼呆子養大的小呆子,解釋不如實戰,就像我阿姐常說的紙上談兵無甚用處,還需麵對麵實戰才懂得,待會你就懂了。”長樂不斷搖首,招來春字樓內伺候的婢女要了些酒水果子。
她親自給林然斟酒,一麵道:“聽說你們林家不種糧食了,現在主要養蠶?”
林家這些年變化頗大,在定國初期為大周最主要的糧食商戶,就連陛下都要仰仗一二,不想沒過幾年就改了,如今南城的絲綢極為昂貴,就連洛陽城內的貴夫人都會去托人去買。
她好奇林家的變化,趁著這次問問林然。
浮雲樓內酒水都是從江南運來的,非洛陽本地的,長樂愛飲葡萄酒,每次過來必飲,她端起酒盞就見林然對著樓內的花卉發怔,她搖首道:“你竟然來這裡賞花,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也不曉得,都是阿涼要做的,或許她不喜歡種糧食的,就改了。”林然被迫飲了一杯酒,看著通紅如血液的酒水,頓覺口味不佳,推著不喝了。
“你家阿涼還真是任性,不喜歡就改,財大氣粗,你就不問問她為何不喜歡?”長樂沒好氣道,這個金娃娃一點都不實誠,想套句話都不成。
林然不願同她多說林家的事,便道:“阿涼讓改就改,我不管的。”
“真是個妻奴,無藥可救。”長樂知曉她問不出話來,就索性不問了,隻自斟自飲。
片刻後,白紗女子複又走了進來,她換了一身衣裳,麵上白紗也除去了,眸色瑩瑩,姣好的容顏上帶著媚意,撩人心弦,身上的衣衫半遮半開,輕薄的紗衣能看見貼身的小衣,肌膚隱露。
飲酒的林然乍然一看就閉上了眼睛,怪道:“你怎地不穿衣裳,趕緊穿衣裳去。”
“穿什麼衣裳,就這樣最好看。”長樂打斷,示意美人走來,凝視她美貌的容顏,歎息道:“新來的?你怕教不會林家主,你留下,再讓七娘找春字樓的姑娘過來。”
林然雙手捂著眼睛,見那人不走,自己爬起來就要跑。
她動作快,長樂更快,一把拉住她:“跑甚,不想知道如何取悅阿涼了?”
“為何要取悅阿涼,我先走了,殿下自己玩就是了,我待會讓人送銀子過來,您玩得儘興,不行就給您多要幾個美人。”林然臉色漲得通紅,從小到大她隻見過自己的身體,哪裡見過其他女人曼妙的軀體,被阿涼曉得了,肯定要取消親事了。
她拂開長樂的手就要走,到了門檻處見到美人泫然欲泣,她眼睛微有些刺痛,直接推開她,往外間跑去。
草地上的長樂不覺搖首,招手示意美人過來:“真不懂風情,想來阿涼家規甚嚴。”
外頭的林然急匆匆地往外走,走出春字樓外就迷路了。
曲橋的對麵廂房都是一樣的,就連房間外的盆栽都是相同的牡丹花,她走過曲橋後,回憶來時的路,方才匆匆過來竟記不清方向了,這裡竟沒有婢女伺候。
她在曲橋上迷路了,穆涼卻被請到了春字樓,見到草地上相纏的兩人後,避開身子,抬腳就走,長樂開口喚住她:“跑什麼,我帶她來這裡就想試探一二罷了,可惜她跑得太快。不過也不要緊,她也出不了曲橋。不如我給你再試探?”
她整理好衣物,站起身來,衣衫整齊,好像方才與美人癡纏的並不是她。
穆涼不願同她說,道:“殿下自己玩樂就成,莫要帶壞了林然。”
“怎能辜負我的好意,不如你我打賭,就賭一萬兩銀子,你家小乖若能坐懷不亂,就算我輸了,如何?”長樂提議道,她掃了一眼穆涼不安之色,嗤笑道:“瞧你沒出息的樣子,打賭罷了,順帶試試林家主的品性,若是如我這般浪蕩愛玩,趕緊趕出門去,你重新嫁人。”
“殿下玩過了。”穆涼不想同她打賭,林然若知曉她同長樂的賭,必然又會吵鬨一番,她真是有些怕了小無賴。
長樂素手一揮,笑意蕩漾,“你我去趟曲橋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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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橋上,林然百無聊賴地看著池中的錦鯉,她等著樓內的婢女過來,到時請她們引路出去。
浮雲樓內走動的多為女子,眼下黃昏未到,客人未至,也鮮有人來,她等得略有些焦躁,也奇怪樓內怎地這般安靜。
她等得不安時,遠處走來一錦衣女子,膚色白皙,墨發連綿,蓮步輕移間,池塘裡的錦鯉往上跳躍,女子手中捧著一小匣子,她猜測是來喂錦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