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這麼大的事,林然回來後斷然不會裝作無事人一般。
穆能不耐煩了,他本就不喜這些陰謀詭計,也無心思跟著後麵提心吊膽,大手一揮道:“不如早些成親的好,管那麼多做什麼,在端午節前將此事了了,我安心過我的日子,管她信陽與蘇家之間如何鬨。”
這麼多年為來為去,都是為洛卿的這一脈,或許是對洛家的愧疚,穆能將這個孩子捧在手心裡,看得比穆涼還重。
如今,讓他將這個孩子還給信陽,也是不可能的事。信陽性子耿直,定會拿出姨娘侄女間的輩分來說事,是以,還不如成親的好。
他想好以後也不等穆涼回應,又添一句:“端午節前就成親,郡主府造不成,就去林家的宅子,我瞧那個宅子就不錯,以後再搬去郡主府,我去喝酒了。”
事情想得快,喝酒更快,穆涼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默然歎息,這些事加快了她與林然成親的腳步。
前幾日,祖母送信過來,日子定的是八月初。
風高氣爽的時日,不會悶熱,就連賓客赴宴也覺得會舒服些,父親一急就提前了三個月。
林宅裡什麼準備都沒有,林然不懂這些,哪裡曉得怎麼做,還需問過祖母才是。
午後,穆能去公主府答謝,穆涼帶著林然出城去庵堂。
出城後,官道寬闊,兩側行人不少,布衣百姓步行,富戶坐在車內,武者打馬而行,絡繹不絕。九王府的馬車略顯普通,沒有尊貴的標誌,與富戶無異。
縱路上行人多,穆槐也發覺不對,他屢屢向後看去,似乎有人跟蹤。
發覺不對後,他追上馬車,與馬車同行:“郡主,似有人跟著。”
“跟著也無妨,隨他們去,勿要讓他們太過靠近就是了。”穆涼的聲音波瀾不驚,林然則掀了窗簾,麵露好奇,與穆槐道:“穆師父,那些人看著是誰的?”
“這倒不知,要屬下去試探嗎?”穆槐愧疚道。
車裡的穆涼將林然拉了回去,示意她坐好,自己同穆槐再說話:“那也不必了,隻要他們未起歹心,你們就不要打草驚蛇,祖母安全為上。”
“是。”穆槐退了下去。
他一路小心為上,至庵堂時那些人也未曾追過來,王府隨從都是男人,不能跟上去,隻得留在山下等候。
林然與穆涼至庵堂門處,已是黃昏,夕陽在山水的折射下,美若朝霞。
庵堂建在半山腰處,接著地形之勢造就山門,九十九道台階,步步陡峭,彰顯誠意。尋常也無人過來,是以此地香火並不旺盛。
老夫人年齡大了,不喜熱鬨,年年讓人來送些香油錢,自己偶爾過來小住幾日。
庵堂裡的女師父親自將穆涼與林然迎進山門內,解釋道:“老夫人與我們師父在解佛理,二位不如先去休息,等老夫人回去後再一同用晚飯。”
庵堂內檀香嫋嫋,小道清幽,悠然而清淨,跟隨女師父往裡走,那股檀香的氣息更為濃厚,走了許久後忽覺輕鬆下來,與外間的紛雜不同,這裡會讓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或許香火少,環境就有所不同。
香火旺盛的寺廟,待客也未必周到,人多嘴雜,與洛陽城內也無甚區彆。
半個時辰後,老夫人就在婢女的攙扶下回來了,林然勤快地湊了過去,祖孫三人熱熱鬨鬨地吃過晚飯。
林然先回房休息,穆涼在屋內用小火爐煮茶,等熱水燒開後,將茶葉放進來。
小小的屋內被滾熱的氣息籠罩著,穆涼看著煮沸的茶水後略有些失神,茶葉在水中翻滾,白色的煙霧在她眼前飄過。
她倒了杯茶水遞給祖母,笑說:“這是林然帶過來的茶葉,道是江南送來的,是何名字也未曾說,隻道味道不濃,適合您喝。”
“她一向有心,對我與你父親的喜好記得很清楚,以前林肆也將你母親的喜好查的清楚,但凡她開口的,林家就會送過來,五六年來造成了她貪婪的性子。”
老夫人凝視碧綠色的茶水,輕輕吹了吹,茶葉在翻動,道:“你要成親,魏氏總得要接回來,隻是你父親對她無感情,隻怕兩人也是不和。再者多年前的事,一直都是心中的梗。她若改好,林然孝敬也是天經地義,就怕她銀子迷了心,再做錯什麼事,就無法挽回了。”
山中寒涼,門窗關閉後,也覺得有微微寒涼,穆涼捧著茶碗,眸色映著茶水,點滴漣漪,她想了想,道:“那便不接。”
穆家的事本就簡單,魏氏雖說被關著,可一應用品與王府無異,出來與否,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穆涼的心狠,讓老夫人也詫異,她將穆涼養大,也未曾想過她會與母親疏遠到這般地步。
她試探道:“你當真不想接回來,到時你臉麵也無光。”
“我與林然成親本就會讓人笑話,有無母親在,也不重要。我連姨侄的身份都不在乎,還會在意這些世俗的言語?”穆涼淡笑,眸色中光陰沉而隱晦,再也映不見碧綠的茶水。
“姨侄?”老夫人的手顫了顫,對於這番話極為不明白。
穆涼言道:“林然是洛卿的女兒,您說我算不算是她姨娘?”
“洛、洛卿的女兒?”老夫人手裡的茶碗翻了,止不住的驚訝難以言喻,慌張道:“洛卿早就亡故,按理死時,腹中的孩子並未足月,如何生下的?”
“這些我並不知曉,您當去問父親。多年前送子上門就是他與林肆的計策,瞞天過海,若非林然與洛卿相似的五官,也不會有人去猜測這些舊事。”穆涼也不願多加解釋,本就是荒唐的事,再多說多問也掩蓋不了本質。
“荒唐的事,他怎麼做的出來,就算穆家對不起洛公,他也不該拿你的一生來做賭注,混賬、混賬。”
老夫人捂住胸口不住唾罵,再觀穆涼神色,平靜不起波瀾,她頓主道:“你、你還要繼續這件荒唐的親事?”
老夫人本就是書香門第,所受的教育思想與從小在戰場上打拚的人不同,她的規矩也重。當年接受林然也是被和親一事逼迫,嫁去突厥是件很殘忍的事,比與稚子定親,她寧願選擇後者。
但這些與荒唐的姨侄成親,她無法接受。
倘若有一天,林然身份暴露,旁人該如何戳穆涼的脊梁骨……
她的反應在穆涼的預料內,就好比夫妻知她與林然同房一般,震怒後就會慢慢接受,她撥著火爐上的火,徐徐開口:“不成親,難不成我等的十五年就這般糟蹋了?”
“有朝一日,那些舊事被揭開,你讓旁人如何看你?”老夫人痛心疾首道。
“不管旁人如何,不過是舊日結拜的情誼罷了,我與林然又無血緣,陌生人而已。”穆涼平靜回答,眸色映著燭火,燃燒那些肮臟的汙穢與隱晦的羞恥。
“你當真不悔?”老夫人再問道。
穆涼頷首:“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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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入夜後寒風陣陣,林然一人縮在被窩裡,翻看著佛經,晦澀難解的句子嚼在口中,比那些之乎者也的道理還要難上幾分。
穆涼踏近後,就看著一隻腦袋露了出來,黑漆漆,左右搖晃,似那隻幼虎,搖尾乞憐討主人歡心。
她抿著唇角走過去:“你在乾什麼?”
“看佛經,隻是第一頁就看不明白,什麼空者什麼佛下……總之看不明白。”林然依舊晃著腦袋,極為有趣。
穆涼拍了拍她腦袋:“莫要晃了,早些入睡。”
“那你快進來,外麵好冷。”林然丟了佛經,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道:“我給你焐熱了,不冷的。”
兩人並不住在一屋,穆涼本當過來看她一眼就回去,她這般熱情邀請後,就不舍得離開了,吩咐婢女退下後,便脫衣上榻。
比起自己榻上冰冷的被衾,林然確實將被窩焐得很熱,躺下後熱流從四肢百骸傳至心間,連那顆冰冷的心都給焐熱了。
她方一躺下,林然就靠了過來:“祖母與你說什麼了?”
“她說了成親的時辰,想在端午節前辦事。”穆涼半側著身子,避開她灼灼的視線,與林然而言,她瞞下的也隻有這件事了。
這個秘密,就讓這麼隱藏下去,沒有揭開的那日。
她說謊,林然也當真了,激動道:“怎地提前了,我記得阿爹說是八月,怎地又是五月?”
“祖母說是五月的日子好,就先在林宅辦事,待郡主府修繕好後,再搬過去。”穆涼說慌,耳朵微微發燙,她自己摸了摸,也覺得有些羞赧。
她害羞在林然眼中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她去摸著那隻耳朵,興奮得唇角揚起:“阿涼,祖母是不是也想急著要小小乖?”
之前,那些婢女也都是急著要小老虎玩,才催著她去給阿虎找配對的母老虎來,祖母這麼急,也是肯定要小小乖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乖:又邁了一大步。
你們好冷酷,不留言不發花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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