輩分(1 / 2)

人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翻牆也不例外。

林然仗著功夫不錯, 在宵禁之時不想驚動門人, 免得發現她外出不歸,想來想去還是翻牆的好, 哪裡想到腿會發軟, 直接跌了下去。

腳踝處疼不說,在阿涼麵前還丟了麵子, 聽到問話後, 羞得不敢出聲。

穆涼走近,瞧著那團坐在地上的黑影後, 不覺發笑, 站著不動了:“再不說話, 我喊守衛來抓你了。”

林然揉著腳踝,不覺喪氣:“曉得是我,還去喊旁人。”

熟悉的聲音帶著撒嬌的意味, 這種感覺恍如隔世,穆涼心底軟得一塌糊塗, 俯身來趁著月色去摸了摸她的腳踝:“傷這裡了?”

“嗯。”林然鼻息裡嗯了一聲,想要她抱抱, 卻不敢伸手, 坐在原地僵持著。

穆涼不知她的想法, 伸手在她傷處捏了捏,“怕是崴腳了,也好, 讓你在府裡安靜幾日,陪我賞花品茶。”

她說得玩笑話,林然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明日還有事去做,陪不了你。”

“隨你,你若能走出林府,就去,我也不攔你。”穆涼也不喚人,伸手就去扶她起來,見她不動就道:“再不起來,難不成讓我背你?如今你長大了,我也背不動你,讓婢女抬你進去,可好?”

“不要她們抬,我自己進去。”林然抿唇,借著穆涼的力氣站起來,隻傷的是右腳,一落地就鑽心的疼,隻能一隻腳站著,一步都邁不出去了。

穆涼打趣道:“怕是真得讓婢女來抬你。”

林然賭氣地推開她,“我自己走。”

“長大了,脾氣也大了,一言不合就推我,小乖不乖了。”穆涼不敢放手,翻牆都能把腳崴了,可見她今日神思不寧,做慣了的事也能失手。

說起小乖不乖了,林然沒臉反駁,垂著腦袋不說話,也不抗議,自怨自艾。

穆涼扶著她:“回去跪個把時辰算盤,就饒了你,下次再推我,就多跪一個時辰。”

“對不起。”林然聲音悶悶的,月色下也看不清她的神色,穆涼不與她計較,扶著她一步步往屋裡走。

林然疼得臉上冷汗直冒,坐在榻上時鬆了口氣,抱著自己的腿,哀怨地看著穆涼:“我不要跪算盤……”

穆涼不搭理她,也不去問她見太子說了些什麼,吩咐婢女去打熱水,“鞋襪脫了,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林然從心底裡不敢抗拒,從小到大聽她話聽習慣了,也沒有抗拒的心思,默默地將鞋襪褪了,腳踝處腫了不少。

穆涼掃過一眼,深更半夜不好讓人去請大夫,且已宵禁,驚動旁人不好,吩咐婢女去取了些活血化瘀的傷藥,遞給林然:“你自己上藥。”

林然有些慫了:“我怕疼……”

“翻牆的時候就沒有想過疼?”穆涼不客氣地睨她一眼,擰了冷帕子敷上她的腳踝。

她動作很輕,依舊冰得林然嘶了一聲,臉色通紅,一句話都不敢說,靜靜忍受著阿涼溫熱的‘怒火。’

冷敷的時候,她大氣都不敢喘息,就怕一個不慎惹了阿涼。

穆涼從頭至尾都沒有跟她說話,給她擦洗的時候,也沒有說話,態度看著溫和,可還是讓人看出來有些生氣了。

林然看著自己方才推她的手,阿涼就隻為推她才生氣嗎?

隔著那層不明不白的關係後,她總覺得看不清阿涼的心,在小榻上坐了片刻後,婢女扶著她回榻休息。

時辰已經不早了,她也覺得累,沒拒絕就躺在床榻內側,須臾後,阿涼也躺在外側。

呼吸間夾雜著第二個人的氣息,比起孤身一人,總有種不同的感覺,林然羞愧心作祟,往榻內側小心挪了挪,麵對這冰冷的牆麵,心更冷了些。

她動,穆涼也不管,橫豎半夜還是會回來的。

林然睡覺,說乖也乖,一人躺著,睡著的時候是什麼模樣,醒來還是什麼模樣。

若與穆涼同寢,就做不到乖巧了,這幾日來她睡在外側,明明貼著床沿,半夜裡總是會主動往穆涼懷裡縮去。

因此,她睡前怎麼躲避,睡著了還是與從前一樣。

宵禁後,躲避巡防營的人也是不易,林然回來的路上格外小心,也極為疲倦,翻牆時力氣不足,才跌了下去。

躺在綿軟的榻上後,不需一刻鐘,就睡了過去。

她好睡也是因為累著了,年輕人恢複力強,一夜醒來又會活蹦亂跳。

穆涼睡不著,潛意識裡也等著故作疏離的人投懷送抱,她不知林然今夜做了什麼,去見太子說了什麼?

太子被廢是固然的事,但扯到洛家,蘇長瀾未必會留他的命。

更深露重,寂靜如初,她胡思亂想著,忽而懷中一暖,撞進來一人。事情還沒想明白,小乖就來投懷送抱了,她深深一笑,揪著懷中人的耳朵:“小東西。”

林然沒有回應,睡意正濃,穆涼半抱著她,也一同合眼。

許是傷處作祟,林然醒得早,天方一露白,她就醒了,動了動腿,疼得鑽心。

抬時時卻發現手下一片溫熱,手似是搭在阿涼的腰間……

嚇得她忙翻身,縮回去。

縮頭烏龜也不過如此……

穆涼被驚醒了,眼皮子略有些重,懷中卻是涼了許多,小東西跑得挺快的。

她不想去理會,橫豎她不起,小東西就無法起身的,她翻過身想再睡會,外麵的天如何,昨夜就已翻了,今日也不重要了。

阿涼又接著去睡了,林然糾結,她腳疼,向外探了一眼,平常她定然能出去的,隻現在腳疼,就肯定下不了榻。

她捶了捶牆,阿涼還是沒醒。

唉聲歎氣後,她縮著腦袋又躺了回去。

穆涼本是困倦,被她這麼一鬨,就醒了,看著外麵的天色後,時辰還早,她還挺喜歡與她耗一耗的。

兩人分明都醒了,都不說一句話,不知過了多久,縮頭烏龜忍不住出聲:“阿涼,你醒了嗎?”

“你腳都腫了,今日就不要出門了,趁著時辰還早,不如再睡會。”穆涼的聲音慵慵懶懶的,像是真的才醒。

她掩飾得極好,林然也沒有發覺,她不想留在府內,還有許多事去做,就道:“ 我今日還有事。”

“有事我去就成了,莫不是見不得人的事?”穆涼故作反問,先起榻,而後吩咐婢女進來梳洗。

林然也跟著坐起來,她橫眉凝視:“今日哪裡都不準去。”

嚴厲的語氣嚇得送水的婢女嚇得不敢邁步子,往日裡郡主平和,鮮少動怒,如今清晨就發火,可見與小家主之間有了不快。

婢女嚇著了,林然同樣也是,她自知有愧,沒出息地一句話都不敢回,又縮回了被子裡。

穆涼照舊洗漱,用早飯。

林然午時才起,吃過飯後,大夫看了眼傷,摸摸胡子開了藥方,而後叮囑她:“這幾日還是休養為好,莫要走動。”

“好,謝大夫了。”穆涼揚了揚下巴,示意婢女請大夫下去,看了眼藥方上的黃連後,不明一笑:“黃連雖苦,依舊不如苦參,倒也可勉強忍忍。”

林然眼皮一跳,忙拿了藥單過來,嘴裡泛著苦澀:“怎地用黃連了。”

穆涼笑意深了些:“清熱去火的良藥,正是適合你。”

她給林然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林然懊惱,低聲抗議:“你就是幸災樂禍。”

“言之有理。”穆涼也不辯駁,順勢應下,林然就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活脫脫的受氣童養媳。她覺得有趣,掐了掐她的臉:“今日你阿爹定過來同你算賬。”

昨日跑得快,穆能還沒酒醒,今日定然會過來興師問罪。

林然感覺耳朵又疼了,忙道:“那你可有辦法?”

穆涼拒絕:“沒有。”

咦,阿涼變了……林然委屈,道:“我昨日是有急事要辦,才不得不出府,阿爹當理解我才是。”

穆涼不答,淡笑。

林然深思如何讓阿爹消氣的時候,婢女道九王爺過來了,她忙道:“就說我不在。”

“那坐在這裡的是鬼不成?”穆能嗓門極大,一句話吼得廊下婢女膽顫,紛紛垂首不敢應答。

他來得匆忙,不似興師問罪,穆涼也放下心來,站起身去迎:“父親而來,有急事?”

“你先出去,我有話同她說,昨日飯都不吃,你回什麼門?”穆能瞪著林然,過去就揪著她的耳朵,“不吃飯,跑去浮雲樓,那裡的飯比我穆王府還好吃?”

林然小耳朵劇烈一疼,她忙道:“阿爹,你聽我解釋,我不是去喝花酒的。”

“此地無銀三百兩,不要解釋了。”穆能手勁大,疼得林然眯著眼睛。

穆涼忙去拉開二人,將林然拉到自己身後,怪道:“都已成親,她又不是你的養女,你動手前也要想想。”

“老子想什麼,你瞧她做的什麼破事。你去浮雲樓做什麼?你一邊去,成親三日就跑青樓,以後你是不是打算住在浮雲樓了?”穆能腦門裡都是火氣,下朝時被八王拉住。

八王昨日去酒肆談事,瞧著這個小東西在浮雲樓周圍走動,平日也就罷了。偏偏昨日裡賓客那麼多,吃飯時找不到人,說是商鋪有急事。

急事也就罷了,結果去喝花酒,八王也是好意。阿涼與林然年齡差距有些大,方成親就這麼晾著她,以後怕是更加變本加厲。

穆涼替林然解釋:“浮雲樓是林家的產業,她去也是常事。”

“林家的產業就這麼不避諱?青樓裡有什麼急事,你同我說說,我給你解釋的機會。你一邊去,彆替她兜著。”穆能氣得不行,將穆涼直接推了出去,衝外一喊:“去,給本王找根棍子來,打不死人的那種。”

廊下婢女左右看一眼,見郡主冷若冰霜,都嚇得不敢動了。

穆涼也有幾分氣,同父親道:“父親做事之前想想分寸,她不是你的女兒,你要打要罵回你的王府撒氣。”

父女之間罕見地起了爭執,穆能嘭地一聲將門關上,不去搭理被林然迷得團團轉的女兒。穆涼護短習慣了,隻這事不能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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