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1 / 2)

進詔獄者, 非死即傷, 秦宛全須全尾, 是得了信陽的吩咐,眼下麵對的是林然。

母女二人心思不同, 秦宛慣來能捏的準信陽的心思, 但林然就無法揣測。就好比她麵前的路,一是朝堂人脈, 一是緩解的藥, 是人都會選擇後者,偏偏林然選擇前者。

這是多不尋常的選擇, 秦宛自認準備很好, 卻還是在林然這個晚輩麵前輸了。

她略有猶豫, 林然又道:“你或許想去陛下麵前將這個交易再做一遍,可你有沒有想過,她知曉你對我下的藥, 她可會留你的性命,指不定連長樂的命都取了, 讓你二人在泉下相見。但是我呢,我不想讓你二人同時死了, 不如留一個活著, 嘗識到痛苦, 更合我的心意。”

“你彆將自己想的太狠,你對長樂下不了手。林然,我答應你, 取紙筆來。”秦宛鬆口了,就憑著林然方才一番騙人的話,知曉她對長樂猶有情意在,不會痛下殺手。

林然笑了一下,喚來取筆墨來,也沒有耽擱時間,讓玄衣留下,她退出了詔獄。

離開詔獄後,心中鬱氣消散,她沒有想到秦宛會先承認下來。

來之前,她想了很多的言辭,也有了僥幸,若真不是秦宛,她可以懇求陛下放了秦宛,讓她隨長樂而去。

到時她再去查,查到是何人,必將其殺之泄恨,可秦宛承認了。

將她心中的僥幸都打散了,秦宛之心,雖說可恨,可長樂在,她不忍拆散兩人,也可忍忍。現在她忍不了……腦海裡再度湧現那黑暗的場麵,不見天日,耳畔如惡魔的話再次響起,坐在馬車裡的身軀克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外間的風更大了些,刮得樹枝上殘存的樹葉簌簌作響,車夫駕著馬車回公主府。

馬車到時,穆涼還沒有回來,林然喘了口氣,扶著婢女的手下來,從容地走回屋子。

屋裡多了一小人,坐在小榻上玩著小鴨子,白貂的爪子就搭在她的腳背上,氣氛很融洽。

林然輕輕走近,抱起白貂,眉眼彎彎,“好玩嗎?”

榻上的人不抬頭,兩隻小小的肉爪捧著小黃鴨,看到自己的玩物不見了,抬首去尋,在林然手中看到,當即丟了鴨子,爬起來就去搶白貂。

林然恐傷了她,伸手去扶她,沒來由地被她打了一巴掌,忍不住笑了,“你竟然打我,信不信我將你送進宮,不讓你見娘親。”

送進宮一詞新鮮,孩子聽不懂,隻知曉搶回自己的玩物,瞪了一眼後,背對著林然坐了下來,顯然不想同她說話。

林然吃癟,兀自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就在一旁看著她玩。

小孩子不懂得鴨子玩具的奧秘縮在,手在上麵撥弄許久,都沒有讓鴨子走一步。

林然主動道:“我能讓它走路,你給我。”

許是一人待了很久,孩子也覺無趣,抬首不解地看著她,也沒將鴨子給她,抱著鴨子的手卻鬆了鬆。

見狀林然接過她的鴨子,扭動機關,放在地上,就瞧著鴨子一步一步咯吱咯吱地走了起來。小孩子的眼裡發出欣喜,拍著手掌要下去。

林然抱著她,放在地上,握著她的手去捏鴨子的機關,“記住了,扭動這裡,它就動了。”

孩子力氣小,小手捏紅了才將機關轉動,捏了幾次後,就咿咿呀呀地走到林然麵前,將紅手指伸到林然麵前,眼淚汪汪。

林然覺得她有趣,抱著她坐回榻上,吹了吹她的小手:“不疼、不疼。”

不說還說,一說就哭了,林然無措,將人摟著輕輕哄著,鴨子也不要了,白貂跳上榻,攀著林然的袖口。

這倒好,人沒哄開心,反被她弄哭了。

穆涼回來,遠遠地就聽到屋裡的哭聲,快走兩步,進屋就看到林然無措地模樣,她覺得好笑,“她這是又哪裡不順心了?”

“鴨子欺負她了。”林然玩笑地說了一句,懷裡的人聞聲探出腦袋,見到穆涼癟了癟嘴,伸手要抱。

穆涼接過她,哄了幾聲,時辰不早,就將她送回屋子。她不肯走,抱著穆涼的脖子不放,林然不忍,道:“要不你將她留下?”

穆涼沒答應:“她半夜容易醒,吵到你休息,我送她回去,你先換身衣裳。”

林然歎息,勉強一笑,算算時間,沒有再堅持。

晚間的時候,玄衣親自過來,將名單交給林然。

林然在解九連環,看都不看,直接道:“你給陛下送去,就當是我恭賀她登基為帝。讓她將林家糧倉還我,用了多少銀子也還我,自覺些。”

這些話有些大逆不道,玄衣訕訕笑了笑,不敢應下來,反是穆涼想起一事,問道:“可有趙浮雲的下落?”

換了話題,玄衣打起精神,道:“派出去的人並未找到。”

信陽回洛陽時,為讓士兵順利通關,讓江南至洛陽的各個關口的檢查都鬆懈了不少,恰好給了趙浮雲逃離的機會。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穆涼沒有再問,玄衣退了下去,回宮去給信陽複命。

玄衣到時,長樂站在殿外,她行禮,越過長樂,直接入殿。

長樂卻出聲喚住她:“玄將軍從何處來的?”

“公主府。”玄衣頓住腳步,態度如從前般恭敬。

長樂凝視她一番,“林然身子如何了?”

“林家主在府裡養病,受不得風,還要養上一陣。”玄衣不敢說得太多,長樂警覺,言多必失。

長樂不肯退步,在她袖口處看了一陣,“林家主是心病還是身上的傷沒有痊愈?”

“心病?這個、臣不知曉。”玄衣回道。

一問三不知,長樂不問了,放過她,望著殿門一陣歎息。忽而明白秦宛的想法,一君一臣,天囊之彆,若裡麵的是她,在秦宛的生死一事上,幾乎是眨眼的事,何來這般蹉跎。

信陽不肯見她,依舊將人拘在詔獄中。

望著殿內明亮的燈火,她再次感應到帝王的冰冷和無情。

與她分彆的玄衣跨入紫宸殿,信陽黯然坐在案後,玄衣入內,也是不知。

玄衣行禮,高聲道:“陛下,林家主讓臣將名單呈給您,說這是給您登基的賀禮。”

信陽失神,玄衣的聲音讓她抬首,“你說什麼?”

玄衣重複一遍。信陽也沒有太多的詫異,林然要麼不做,做了就徹底拔除,她想得很周全。

滿殿朝臣想的都隻是自己的生死,無人提議要拔除太後留在朝堂上的釘子,她定神望了望,名單上的人員很多,從高位如尚書,到末等的獄卒。

她細細看過一遍,道:“太後處要處死秦宛,你找個時間去,在此之前讓長樂去見一麵,你盯著她,情況不對,就將人帶回,直接賜死秦宛。”

玄衣一驚,聞及處死、賜死幾字,禁不住生出一身冷汗,不敢多言,頷首應下。

寶座上的信陽,眸中冷意頓生,望著名單上的人名後,狠狠捏著案牘一角,力氣之大,幾乎想要捏碎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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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自有一番改革,幾人歡喜幾人憂愁,跟隨她出征多年的將士封侯賞爵。

信陽秉承先帝遺誌,善待將士,給三位異姓王予以重任,不計前嫌,封賞陳晚辭,給予她公主的爵位,反是林然處,不見任何的封賞。

旁人為她不公,她卻在郡主府裡抱著孩子玩投壺,捏著小手,帶著她一道投。

秦宛之事,已交給陛下,她不再過問,林家的生意交還給林肆,旁人忙得不可開交,唯有她成了富貴閒人。

秦宛被賜死了。長樂見了一麵後,玄衣帶著人去秘密賜死,將屍身還給長樂,個中細節,林然沒有再問。

穆涼回九王府去見老婦人,她一人帶著孩子,玩過投壺後,孩子興致闌珊,林然讓人拿來小鴨子,扭動機關,咯吱咯吱在屋裡地毯上穩當地走著。

信陽悄然而至,門一開,孩子就抬頭,齜牙一笑,小鴨子不要了,撲到她麵前,抱著她的脖子不放。

林然微微一笑,見她二人親昵,自己起身沏茶,請人坐下。

孩子近十日沒有見過她,一見就格外歡喜,抱著半晌不動。信陽抱著她在一旁坐下,同林然道:“我帶了大夫過來。”

林然沏茶的動作一頓,嫋嫋雲霧迷失了眼睛,唇角的笑意維持不住,“我傷早就好了,要大夫做什麼?”

“治你的失憶。”信陽言簡意賅,懷裡的孩子在她脖子處蹭了蹭,帶著稚嫩的親熱,她親了親信陽的臉頰,咯咯一笑,指著地上的鴨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她分享。

兩人動作親昵,春風和煦,林然處卻是驚天霹靂,茶水漫出杯沿,恍然不知。

信陽伸手,扶正她的手,頓覺心如刀絞,無力感再次湧上心口,道:“我未曾告訴穆涼,你大可放心。”

林然木然地坐了下來,沒有問她為何得知的,此事隻有她和秦宛知道,她沒說,就是秦宛說的了。

她對此事不想再說,無力去說,倦於去說,望著信陽懷中的孩子,“陛下就當作不知,你得江山,恢複大周國號,又有儲君。朝堂之上,肅清逆黨,太後病重,您可一展報負了。”

您就莫要與我過不去了,可好?

信陽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想離開洛陽?穆涼該如何?你這般做來與負心喜歡旁人何異?”

“您錯了,我忘了她,或許會喜歡旁人,她不如不見的好,就當我死了,總比青燈古佛來得強。”

“你覺得穆涼在在意你會不會喜歡彆人?她在意的是你能否平安,不是尋常女子的妒忌。你很自私,自私到我都瞧不起你。”

林然覺得刺疼,“她有孩子,再過幾載,看不見我,就會放下了。”

阿涼說她喜歡孩子,眼前的這個孩子正好撫慰她的傷痛,總比日日看著她傷心的好,長痛不如短痛,與其糾纏一生,不如給阿涼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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