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1 / 2)

園囿裡就兩人,林然還是去亭裡看了一周,確認沒有了才跟著婢女走。她不傻,也注意著婢女,看了一眼園囿,道:“你今日何時來當值的?”

“奴辰時三刻才過來的。”婢女回話。

林然仔細算了算,她是辰時兩刻離開的,許是錯過了。她抬腳就走,婢女跟著一笑。

出了亭子,走了十來步,林然聽到身後有動靜,她不記事,耳力特彆好,回身去看,穆涼匆匆而來。

她驀地一喜,頓下步子,先向她走去:“你去哪裡了,怎地才回來?”

話無怨怪,隻有滿滿的擔憂的與依賴,穆涼腦海裡神經鬆弛,淩厲的目光掃過她身旁的婢女,淡淡道:“你二人去哪裡?”

“我早間給你的花,忘了取,我特來找的。她道能找到,被婢女收入後院了。”林然嘮嘮叨叨幾句,全然找花的事情忘了,她挽著穆涼的手臂笑了笑。

她心思單純,整日裡記掛的都是穆涼,也沒有其他事情,為穆涼憂而憂,為穆涼喜而喜,赤忱真心,穆涼哪裡會不知曉。

反是方才多話的婢女,被穆涼的視線所攝,垂首不敢語。

“我不喜歡那些花,回屋該午睡了。”穆涼沒有多說,領著林然回屋。

林然見她就釋懷了,眯眼一笑,“不喜歡就不要了,我們一道睡。”

“也可。”穆涼臨走前依舊掃了一眼婢女,眸色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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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府不留心思詭異的人,待林然睡下後,穆涼就讓管事打發了婢女離開,給足了月錢,也未曾虧待。

待林然醒來,婢女早就離開了。

穆涼坐在臨窗矮榻上,麵前放著小幾,幾上幾摞厚厚的賬簿,日影傾斜,恰落入窗內,將屋內的黯淡一掃而淨,夕陽的金紅色她陰沉的麵上鍍上一層亮麗的光輝。

陰鬱而沉靜,疏冷而貞靜,恰如其名,冷字環繞心間。

林然看不出那股冷意,她醒後就下榻爬到穆涼麵前,瞧著賬簿上如豆大數字,頓覺頭疼,不免道:“這是哪裡來的,瞧著眼睛疼。”

“眼睛疼就不看了。”穆涼回神,額間酸脹得厲害,她伸手去揉,見林然未穿衣,隻一身杏色中衣,襟口鬆開,她又改道給她整理衣襟:“去穿衣裳。”

“阿涼,你是不是很累?”林然見到她眉眼間的倦怠,心疼不已,關切道:“累就不看了。”

她麵帶真誠,哪怕不記得過往,也將穆涼放在心間,於穆涼而言便是最好的慰藉。

周遭靜謐,晚霞沉入屋內,穆涼淡淡一笑,似無奈似寵溺似慨然,她二人本是最親密無間,也曾是了解彼此的人,這裡平靜帶著陰雲的時日,曾是她最想要的,可林然的不記事,讓她束手無策。

“不看了。”穆涼回應她,整理好她的中衣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穿衣裳,去院子裡走走。”

“好。”林然歡快地應了一聲,腦海裡不知怎地略過早間的事,她醒悟過來,不放心道:“那個、叫什麼玄衣的可曾回來了?”

“還沒有。”

“可是遇見好友就忘記歸家了?”林然去榻上尋了衣裳,知曉阿涼擔憂此人,便心生不滿,真不會辦事。

穆涼沒有應答,等她穿好衣裳後,才命人將賬簿取走,領著林然去院子裡走動。

夕陽下夏日殘留幾分酷熱,穆涼讓人熬了去火的蓮子湯,放了些蜜糖,此時恰好入口。

林然喝過一碗後,穆能心事重重地從外間走來,她站起身來,乖巧喚道:“嶽父。”

兩字就讓穆能生氣,抬頭見到她懵懂之色,氣就散了,不跟傻子生氣。這個傻子還是他養大的,想想就憋屈。

他坐下後,林然讓婢女端來蓮子湯,置於穆能身前,道:“嶽父試試。”

穆能不吭聲,她就不敢再說話,捧著自己的蓮子湯喝,又向阿涼望去。穆涼輕輕一笑,摸摸她的後頸,“他心情不好,你莫要與他計較,大氣些。”

“狗屁不通。”穆能已經氣不出來了,想起玄衣的事就覺得詭秘,玄衣精神,身負武功,如何會半道上失蹤,此事必有隱情。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才是最要命的。

他籌謀不當,讓人鑽了空子,是他蠢笨,陛下不善此等狡詐之事,是她憨。

林然站於眼前,甚事不知,他就想將人揪過來打一頓。

近日裡發生的事,讓他愈發覺得自己心思淺顯,看不透其中緣故,朝堂之上,舊臣雲集,陛下提拔不少,舊臣肱骨,新臣棟梁,新舊之間政解不同,兩者之間無法平衡,比起行軍難之百倍。

真是創業容易,守業難。

被他這麼一罵,林然就徹底不說話了,她本就有些怯懦,加之穆能是長輩,她為下,更加無法反駁她的話,說多錯多,不如不言語的好。

穆涼將點心遞於她手中,而後正色與穆能言道:“玄衣之事,暫且放下,急躁也是不行,不如想想派何人為將。我聽說陳晚辭於後輩中甚是不錯,不知她可行?”

“年輕氣盛,經驗不足。”穆能言道。

“陛下當年領兵時也不過十五六歲,陳晚辭年近二十,亦可勝任了。”穆涼將兩人做了對比,姑侄間多少有些相似。

穆能聞言,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你以為世間還能多出一個陳知意?”

穆涼不言語,像林然般沉默寡言,就連林然也覺得奇怪,阿涼也被罵得不敢說話了?

這個老頭真凶。

林然心裡還是將人罵了一通,她牽起阿涼的手,“阿涼,起風了,要回屋。”

“大夏日的起風怎麼了,還能將你刮跑了不成。”穆能罵道,又見林然小臉氣鼓鼓的,竟是生氣了,張口就道:“都是你惹下的禍,你要腦子正常,老子費這麼多勁?朝堂上鬥來鬥去,老子快成奸臣了。”

他驀地開口大罵泄恨,林然眨了眨眼睛,這麼多時日以來初次辯駁道:“我怎地惹禍了,嶽父莫要隨意冤枉人。阿涼說我是吃了不好的東西,沒有惹禍。”

“你、老子同你說過不可與長樂親近,你倒好,廢帝之期,將人藏在你的地方上,你將人直接殺了,哪裡有那麼多破事。”穆能氣得臉頰兩側筋脈抽動,想想就覺得婦人之仁壞事。

早知就教她些手段,顧念著莫須有的情分做什麼,反害了自己。

開口閉口殺人,讓林然愣住了,反駁道:“人命關天,哪裡就殺就殺,嶽父當是殺雞不成。”

“庸人自擾。”穆能拽文罵了一句,氣憤地甩袖離開。

一側的穆涼展顏而笑,見林然小臉通紅,兩人說的話不在同一話上,辯駁起來,竟也有趣。

她記掛著大夫說的情緒莫要起伏太大,忙道:“你怎地生氣了?”

“他罵你。”林然氣恨道,覺得這位嶽父不可理喻,阿涼今日本就疲憊,還要罵人,哪裡有為人父的慈愛。

穆涼恍然大悟,難怪這麼生氣,她秉性赤誠,不知父親的性子,也難怪生氣,解釋無用,過幾日就忘了。

兩人牽手回府而去,林然也不生氣了,阿涼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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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府治下嚴謹,月錢給的豐厚,內院伺候的人都是從洛陽帶來的,外院是穆槐等人,唯有伺候花草的婢女是來時找來的。

穆涼行事謹慎,一絲不對,就將人打發了去。

花圃裡的婢女喚白綺,被打發走後,先是在家裡待了兩日,見無人在意,就大膽去了一家客棧。

她被人蒙眼帶入二樓,聽著樓板上咯吱的聲音,心中忐忑,片刻後,跨過門檻,聞得一陣清香,她神經一動,捏著雙手。

“你見到那人了?”聲音低沉,可以辯駁出女子。

白綺臉色蒼白,眼前是一片黑暗,她惦記著銀子,就鼓足勇氣開口:“見到了,她與旁人不同,不像您口中說得那般狡詐多疑,甚至可以說很好騙,我三言兩語就騙得她跟著我走,可見她並未設防。”

“很好騙?怎麼說?”

“她心思簡單,為幾朵花就信了我,似是個傻子。”白綺咬著唇角,極為害怕。

“傻子?有趣了。”女子輕笑,似有諷刺。

白綺怕說錯話,又添一句道:“我瞧得出,那位東家對幼妹極為在意,日日帶著身邊。”

“明白了,她是傻子,可笑。”

聞著女子極為痛快的聲音,白綺嚇得腿軟站不住,想起那位小東家的容貌與言行,確實不似常人。她隻是將所見說了出來,並沒有做壞事,心中稍稍安定下來。

問過話,女子就將放了,照舊有人送她出客棧,而後塞給她一個荷包,裡麵都是銀子。

她左右看一眼,見無人,抱著銀子歡喜地回家。

白綺處無人問津,洛陽紫宸殿內帝王下旨,全國內張布告示尋找玄衣。

七月中,熱意稍退,屋內窗欞洞開,竟不見一絲風,林然趴在窗上,望著外間動都不動的樹梢,同屋內做針線的穆涼說話:“阿涼,是不是又要下雨了。”

不知怎地,林然說什麼都不準,唯獨說起天氣這類玄虛的事,一說就靈。

她說要下雨,今日定然會落雨。穆涼知過往,便抬首道:“下雨就讓婢女將那些花都搬進來,免得被打壞了。”

說完,吩咐婢女去辦,林然依舊不動,嗅著廊下淡淡的清香氣,“阿涼,那人回家了嗎?”

“沒有。”穆涼這些時日都在惦記著這些事,與穆能也是日日念起,林然聽了一耳朵,也記住了,隻名字又忘了。

也不知是心中作祟,還是藥有效果,穆涼感覺她記憶好了些,明日去問問崔大夫。

林然問道:“為何沒有回來,她是不願意回來,玩得忘記了嗎?”

“或許如此。”穆涼不願她多想,就順著她的話去說。林然信以為真,就道:“那就不要她了,或許心不在我們這裡了,再要她也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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