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 風從廣場那邊吹過,吹散了晚間燥悶。
季清影埋在傅言致頸窩處,深呼吸著, 聞著他身上混合的消毒水味, 有種莫名安心的感覺。
明明,剛剛在烤肉店時候,她有種全身冰冷的感覺。可這會,整個人已經從內而外暖了起來。
傅言致之餘她, 永遠有這種魔力。
隻要看到這個人, 感受到這個人的氣息, 她就能被他從深淵裡拽出來。
他天生就有光, 像是溫暖的陽光一樣,讓她想要追逐,想擁抱。
看到他,會讓她相信,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還是好的。
兩人抱了好一會, 傅言致伸手輕輕拍著她後背哄著:“晚上吃飽了嗎?”
季清影沉默了幾秒, 悶悶出聲:“沒有。”
她是真沒吃多少, 胃口全在碰到林曉霜時候消失不見了。
傅言致側頭,親了親她臉頰:“那回家陪我再吃點?”
季清影撲哧一笑, 彎了彎唇:“好。”
傅言致牽著她的手往停車場走,路燈下兩人的影子,被無限拉長, 交疊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溫暖。
是平淡的日常,可又飽含驚喜。
-
一路上,傅言致也沒問她遇到了什麼事。他們兩有種特彆的默契,會給對方足夠的時間準備。
想說,那就說,不想說也絕對不勉強。當然,即便是不想說,傅言致也能把人哄好。
到家後,他問季清影:“想再吃點什麼?”
季清影笑,抬眸看他:“你不是讓我陪你吃嗎?你想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傅言致勾了下唇,輕輕應了聲:“嗯,吃點麵條吧。”
“好。”
他去廚房做麵條,季清影也跟了進來。
她湊到傅言致旁邊,像是一隻求撫摸的小貓一樣。
“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傅言致看她:“有。”
季清影揚眉。
傅言致笑,指了指說:“在這陪我。”
季清影:“……”
她沒忍住,無聲彎了下唇:“好吧,那我就站在這陪你。”
頂上的燈光大亮,季清影還真就乖乖地站在旁邊沒動,陪著傅言致。
她看著傅言致的一舉一動,隻覺得他做什麼,都是好看的。
沒一會,麵條弄好了。
季清影幫忙端了一份出去,傅言致還給她熱了一杯牛奶。
她哭笑不得,瞥了眼剛剛拿回家的氣球,再看了看麵前的牛奶,隻覺得想笑。
這人啊,真把自己當三歲小孩了。
但在傅言致麵前,她又很樂意當一個三歲巨嬰。
兩人安靜的吃完麵條,傅言致讓她緩緩再去洗澡。
季清影應了聲,往陽台那邊走,打算去澆花。
她之前留在這裡的兩盆茉莉,開的花已經掉了。
傅言致不知道從哪又弄了幾盆回來,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黑色架子上,顯得擁簇漂亮。
後湖的風吹著特彆舒服,季清影哼著小曲給花澆水,也不在意時間。
等她折騰完,傅言致也走了過來。
聽到聲音,季清影仰頭看他:“這花什麼時候會開呀?”
“過段時間就開了。”
季清影“啊”了聲:“那是不是我比完賽回來就能看到?”
“嗯。”
傅言致伸手,接過她手裡的東西,低低道:“這次是不是會更久一點。”
“嗯。”
季清影主動抱著他,蹭了蹭他溫暖的懷抱:“傅言致。”
傅言致輕輕應了聲,垂眼看她:“我在。”
季清影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可就是想和他說點什麼。
“你今天醫院是不是很忙?”
“有一點。”傅言致順著她的話往下,低聲道:“接了個特殊的新病人。”
季清影看他:“怎麼特殊了?”
傅言致沉吟片刻,低低說:“這位病人,之前也一直在醫院。”
“啊?”
季清影錯愕看他。
傅言致解釋:“是一位爺爺,之前他是作為家屬在醫院。”
“奶奶心梗做了手術,他一直在醫院陪著……”
季清影盯著他神色看著,抿了下唇問:“然後呢。”
“奶奶前不久出院了,他身體出現了問題。”傅言致低頭親了親她唇角,低聲道:“稍微有點嚴重,今天手術時間有點長。”
季清影微怔,眼眶紅了紅。
“你知道嗎。”
傅言致低頭看她。
季清影想了想,悶悶說:“我大四那年,外婆也住了好長時間的院。”
那個時候,季清影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她設計的作品被質疑抄襲,班裡一些知情同學,在背後紛紛議論。看到她時候眼睛裡的煙霧,背後的指指點點,她不是沒有感覺。
甚至於,連老師們也對她大失所望。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本她定好的實習公司,也得到了內部消息,告訴她,他們不需要一個會抄襲的設計師,他們不要她了。
連帶著最開始想爭取她,對她拋出橄欖枝的設計公司,也對她避之不及。
至於比賽,她更是被取消了資格。
那是她頭一回,感受到了‘真實’。感受到了什麼叫‘眾叛親離’。
一些原本對她好言好語的同學,也因為那件事,不再出現在她的聯係列表。
最崩潰的,當然是那通外婆住院的電話通知。
當時季清影在宿舍,接到電話的第一時間就往樓下跑。
她沒注意腳下,踩空了好幾層樓梯,是陳新語第一時間把她拽住,才沒有出現更大意外。
陳新語把她拉住,遲綠第一時間聯係人到學校,陪著她回了江城,去了醫院。
那個時候,季清影手腳都是冰冷的,臉更是煞白煞白的。
事後,陳新語用開玩笑的語氣給她回憶過那時候的事。
說她當時的臉色,把她們兩都嚇著了。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季清影忽然明白,掙紮沒有意義,她世界的光都消失了,她的信仰已經被擊碎。
很多東西,也不是真的存在正義的。
她回了江城,在醫院陪著外婆。
外婆察覺到她的不如意,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隻告訴季清影,如果做得不開心,那就不做,順從自己內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等外婆出院後,季清影回了一趟學校。
她沒去任何一家實習公司,回小鎮陪外婆大半年,之後開了工作室。遠離了原本所熟悉的那群人,和那些事。
說她慫也好,其他的也罷。
那個時候的她,覺得沒有任何事比外婆更重要。
她不再關心那個結果,隻想安安靜靜地過她喜歡且享受的生活。
當然,也是因為那時候的她,沒有反擊能力。
……
傅言致伸手,把人拉入懷裡:“因為什麼住院?”
季清影嘀嘀咕咕說了一通:“就是高血壓好些毛病,人老了,又勞累過度。”
傅言致伸手,揉了揉她頭發:“你回家陪的外婆?”
“嗯。”
季清影蹭了蹭他胸膛,儘量讓自己語氣輕鬆點:“那時候在醫院,看著忙碌的醫護人員工作,就很有好感。”
傅言致挑了下眉,和她開玩笑:“所以是對醫護人員有好感,才會和我們一起喝酒?”
季清影睇他眼:“是啊。”
她笑:“你也得感謝當時那醫院沒有帥氣的醫生,不然我就跟彆人跑了。”
傅言致:“……”
他啞然失笑,低低道:“那確實,我下次回家好好謝謝我爸媽。”
季清影笑。
傅言致垂眼看她,低聲說:“等你比賽結束,我們回去看看外婆。”
“好。”
季清影說:“那肯定要回去了,不然她要罵我沒良心。”
傅言致彎了下唇。
兩人在陽台站了許久,等季清影累了,才回房間洗漱休息。
這一晚,季清影在傅言致懷裡沉沉入睡。
想起那些過去的事,她已經能坦然麵對了。
-
一眨眼功夫,便到了第三輪比賽。
比賽這天,傅言致親自送她們兩過去。下車時候,季清影找他要了個特殊獎勵。
這一輪的比賽,和季清影想象的競爭要激烈很多。
每個人一個房間,在規定的時間內把要求的設計做出來。
這一輪結束後,便是決賽。
季清影沒再和傅言致有任何聯係,她每天的時間都用在了設計稿上。
她不覺得旗袍是小眾文化,也不覺得旗袍就隻有複古。
它可以複古,也可以潮流。
連續三天,季清影基本上都沒出過屋,一直都在房間裡。
等她把最後一個盤扣扣上後,忽然就放鬆下來了。
融雪看著模特身上穿的旗袍,眸子裡的疲倦蕩然無存。
“清影姐,這又是一大突破。”
季清影彎唇笑了笑,輕輕應了聲:“儘力就好。”
她儘了最大努力。
第三輪比賽,季清影不意外地過了。
緊跟著的,便是決賽。
第三輪比賽淘汰了八位設計師,進入到決賽的,也就隻剩下八位。
決賽和第三輪比賽不同,決賽是現場直播錄製的。
現場有觀眾,也有直播平台。
設計師要在所有人觀眾和評委的注視下,完成一件成品。
限時四小時。
這四小時,還包含話題裁剪等等,可謂是極限。
主辦方給進入比賽的八位設計師一天休息時間,周六這天,便是錄製。
季清影早上醒來時候,精神還不錯。
她看了眼手機,上麵有傅言致等人發來的消息。
傅言致今天休息,他會來現場看她比賽。
到這會,季清影才發現。傅言致確確實實很忙,但好像從她參加比賽開始,他就沒有缺席過她的任何一場公開比賽。
她無聲彎了彎唇,給傅言致回了個消息。
全國大賽,這一次辦的比之前幾年的都要盛大。
錄製的地點是在一個很大很大的房間裡,每人一個寬敞的位置,周圍都是觀眾,再上方一點的是評委席。
全國設計師決賽的評委,有周芷蘭。
季清影也是聽到聲音後,才知道她還沒回去。
她抬眸看了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主持人在一一介紹,季清影聽得漫不經心地,偶爾把目光投到台下觀眾席。
但因為距離太遠,她沒找到傅言致在哪。
“哥,季學姐是不是在找你啊?”
葉蓁蓁看著季清影動作,在傅言致旁邊嘀咕著。
傅言致抬眼,望著台上的人“嗯”了聲:“安靜點。”
葉蓁蓁:“……”
她扭頭,和陳新語說話:“新語姐,我好緊張呀。”
陳新語撲哧一笑,彎了彎唇說:“緊張什麼呀。”
她看著季清影,低聲道:“相信你季學姐的能力。”
葉蓁蓁點頭:“好的。”
沉默了會,她深深歎了口氣:“但我還是很緊張。”
陳新語好笑地睇她眼,拍了拍她肩膀。
到聽到周芷蘭名字後,陳新語臉色倒是變了下。
“完了。”
她咕噥著:“我也緊張了。”
話音一落,葉蓁蓁激動不已:“啊啊啊啊啊啊周芷蘭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我都不知道啊。”
“天哪!她竟然會來做全國賽的評委,這次主辦方花了大價錢請她吧。”
陳新語:“……”
她一頓,低頭看她:“你喜歡周芷蘭老師?”
葉蓁蓁點頭:“喜歡啊,她是百分之九十九學設計專業人的偶像吧。”
說完,葉蓁蓁意識到些許不對。
她轉頭看著陳新語,詫異道:“新語姐,你不喜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