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鳶,你派人帶給阿弟的護膝已經收到了。他前幾日還一臉冷色,說再也不想理你。如今已經出了門去給你買京城最新的戲本子去了。
——知微芳鑒
葉南鳶在回去之後,看見了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這場雨下的越發大了,傾盆大雨連著雷鳴聲響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砸在人身上。那人就站在這雨中,身上那件天青色的長袍已經被雨淋的濕透。
連帶著那向來溫和的臉,在雨水之中也變得煞白。
“你是不是瘋了!”葉南鳶在看見那張臉,幾乎是不可置信。
廊簷下的人轉過頭來,麵對著葉南鳶,那雪白的唇色愈發蒼白了幾分。
這是夏日,哪怕是下了雨天氣也夾雜著幾分熱氣的。可那人一身天青色的長袍外麵卻還披了一件雪白的銀狐披風。
“我看瘋了的是你。”他撩起眼簾,淡淡地回了她一句,隻剛說完,便捂著嘴唇急忙咳嗽了幾聲。
那露出來的一截手指,連指尖都凍得發青。
葉南鳶眼神盯著他那截手指,眉心緊跳。狠狠瞪了輪椅上的人一眼,隨後衝他身邊的那個小廝怒吼:“你是嫌你家少爺命太長?下了雨還敢讓人出來。”
那小廝被吼得一愣,摸著腦袋一臉的無辜,這又如何能怪的了他呢,他這個做奴才的,還能左右主子不成?
“小姐。”那小廝舉著傘,愁出了一臉苦澀:“少爺非要過來,奴才也沒法子,要不還是您勸勸吧。”
廊簷下的雨急切的像是砸在青石板上,那劈裡啪啦的聲響擾的人心煩意亂,葉南鳶想冷笑,可看著那張清雋的臉,薄唇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深吸一口氣,語氣到底還是放軟了幾分:“我知道你來做什麼,沒用了,回去吧。”
“葉南鳶。”男人慘白的臉從狐裘披風中抬起頭來,向來溫潤的眼神中帶了幾分狠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四阿哥什麼人,你能在他麵前裝上幾日,日後若是被發現,你以為你還有命活下來?”
頭頂的油紙傘擋不住風,仍舊有不少的綿綿細雨從外吹進來,他身上那見天青色的長袍已經濕了一半。
泛白的指尖伸出來,他推著輪椅往她身邊走。
葉南鳶忽然就想到小時候來,江府的子女不少,葉南鳶嫡小姐的身份還沒猜穿的時候,在江府可是小霸王。
江知微生為長姐,溫婉如水,偏事事都要帶著她,她當時調皮,嫌阿姐管教,便將眼神盯在了旁人身上。
選來選去,便選中了江知寒,他是江府的庶子,隻生母身份極其的低微,是個伺候江臨的貼身丫鬟,不受江臨的寵愛。
他隻比葉南鳶小兩日,兩人一前一後幾乎是同時出生,江臨對葉南鳶的娘可是稀罕的緊,對江知寒的出現也是唯恐惹了她不高興,從小對這個庶子就不待見。
五歲那年冬日,人掉進冰窟窿裡,凍的差點兒半死,幸好被出去堆雪人的也葉南鳶看見這才撿回一條命。
從此之後,他身體就見不得寒,一到下雨膝蓋便鑽心似的疼。
葉南鳶看著離他越來越近的人,眼神卻始終落在他膝蓋上,這雨下的匆忙,他身上披著的披風肯定是馬車上匆匆拿下來的,一看就連護膝都沒戴。
她眼角泛酸,直到手被牽住,江知寒的手指冷的讓人渾身一激靈。輪椅上的人像是做錯了事,牽著她的手一僵連忙放下手來。
葉南鳶撇過頭,不去看他驟然黯淡下來的眼神:“劉傑那封信是你寫的。”
“是我。”
江知寒捂著嘴唇咳嗽了兩聲,指尖觸到臉頰上都是一陣冰冷,心中自嘲一笑,這樣冷的手,換作是他也要撇開。
僵硬的手縮回袖子裡,他聲音也沙啞了幾分:“阿姐的死因我會去查,你趕緊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晚了。”葉南鳶垂下眼簾。
對上那雙泛紅的眼角,她勾了勾唇瓣,故意笑著道:“這時候我若是跑了,四阿哥隻怕要追到江南去。”
她生的可真美,低垂著頭站在那的時候清純又無辜,可開口的話卻不留餘地,帶著刀子一刀一刀的往他胸口插。
葉南鳶說完,不再看他一眼,轉身便進了屋。
頭頂傳來一聲雷響,那人還立在廊簷下,油紙傘遮擋不住什麼,全往那修長的身影上砸。
半夏站在門後,透過那縫隙往外看。
“小姐,知寒少爺還在那,他身體不好,扛不住的。”軟塌上,葉南鳶煩悶的翻著手中的戲本子,眼睛裡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小姐……”那坐在輪椅上的身影還往這兒看著,半夏急的眼睛都紅了。
葉南鳶扔了手中的書,煩悶的摩挲著手腕上的佛蓮玉珠,她一顆顆的數過去,數到最後一顆心情才算是穩定下來。
垂下腦袋,淡淡道:“放心吧,他會走的。”
他若是不走,時間長了惹人懷疑,如今四阿哥就在前麵的三清觀裡,若是看見他,自然會懷疑到她頭上,江知寒不敢拿她的命冒險。
果然,沒過多久,門外傳來輪椅推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