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結束
晨光熹微,冬日的陽光要比尋常往日裡更加的溫暖,第一縷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進屋內。
床榻上的人閉著眼睛睡得正香,而她身側的太師椅上,男人正襟危坐,雙腿微分,兩手十指緊扣搭在膝蓋上,身子微微往前傾。
鋒利的劍眉下,一雙眼睛一眼不眨的盯著床榻上。
從昨日晚上葉南鳶哭累了便睡到了現在,胤禛便坐在這個椅子上,整整盯了一個晚上。從黑夜到白天,暗沉的眼簾下一雙眼睛早就充滿了血絲。
屋內靜悄悄的,隻偶爾有炭盆裡傳來一聲‘劈啪’響,火星微微跳動,又很快消失不見。
窗外的雪又停了,入眼看過去,屋頂上覆蓋了厚厚的雪,白茫茫的一片。
胤禛掀開眼簾往窗外看了一眼,整晚沒睡,他身體有些混沌,可腦子裡卻是無比的清醒。
今日他還能在這看見葉南鳶,實在是萬幸中的萬幸,自拿到信後,他一直沒有放棄讓人尋找,可茫茫人海中一個人想逃,尋找起來實在是太過困難。
直到十日前,下了冬日第一場雪,皇阿瑪已經班師回朝,賬本一事還是被泄露了出去,太子被訓斥,病倒在毓慶宮。
出乎意料的是,皇阿瑪居然安排索額圖前去侍疾。
潁州賬本一事引起朝中動蕩,可太子生病卻又無可奈何,馬上要過新年,京中本風雲詭秘。可就在這時,他接到了江南那邊傳來的消息。
派去尋葉南鳶的人馬第一批去的便是江南,胤禛也順便查到了她的家室背景,她自小長在江南烏鎮,母親改嫁為當地的一名富商,父不詳。
她因不是親生,便被養在了烏鎮的一處院落裡。
江南早就被翻了個底朝天兒,本他都要放棄讓人在江南尋了,可誰知,她居然這般聰慧,三個月居然都在那兒,隻不過是女扮男裝,混淆了視聽。
出去尋人的侍衛隻知曉是個女子,哪裡還能猜出她居然穿了男裝?若不是她容貌太惹眼,惹了侍衛們懷疑,隻怕還當真讓人逃了。
胤禛再接過那副畫的時候,隻瞧了一眼便立刻動身前往江南。
畫上的人穿了一身男裝,身姿纖細,姿態勾人,好一副清雋的翩翩公子模樣。
明知還有二十餘日便要過年,他卻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乘船自京杭運河下,隨後快馬加鞭一路趕到烏鎮。
哪知人才剛到,就被她給察覺,連夜帶著丫鬟又跑了,若不是下雪,馬車在雪地裡有痕跡,他這次還當真不確定能抓住她。
胤禛想到這裡,心中頭一次升起驚慌。
床榻上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響,他趕緊起身看過去:“醒了?”床榻上的人睜著眼睛,瞧見是他後,身子猛然往後一縮。
他往前的腳步也隨著那後退半步的動作,停了下來。
“餓了嗎?我讓人傳膳。”三個月不見,她消瘦不少,原本稍有餘肉的下巴都尖了,整個人身形消瘦,我見猶憐。
床榻上的人卻搖頭不說話,過了許久才輕聲兒的問了他一句:“半夏呢?”
從昨晚哭暈到現在,這是她主動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胤禛垂下去的手一瞬間掐緊,沉身道:“半夏好端端的在那。”
床榻上的人鬆了一口氣,便再也不說話了。
從始至終,她那眼神都沒落到他身上過。
胤禛一整晚沒睡的眼睛滿是紅血絲,開口的聲音也沙啞的厲害,雖是冬日,但大概是屋內的炭火燃燒的太過旺盛。
他扯了扯領口,覺得有幾分躁意:“你與我就沒有彆的話說了麼?”
床榻上的人將身子縮成了一團,頭埋進膝蓋裡隻露出一截下巴,人瘦了許久,肌膚卻越發白皙了不少,雙手抱著膝蓋顯得無辜又脆弱。
聽到這話,那垂著的眼睛才動了動,漆黑的眼睫毛微微顫抖了幾下。
胤禛的眼神盯著那抹像月牙一樣下彎的弧度,像扇子一樣在眼皮下投出一片影子來,那如雪一樣的肌膚上,隻有那影子的光是暗的。
他眼神隨著那睫毛落入她眼簾下,隨後就見那雙眼睛睜開,屋子裡傳來一聲顫音:“我想留在江南。”
胤禛的心隨著那眼簾本是在顫抖,聽見後深吸一口氣緊緊的閉上了。
他捏緊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開口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你好好想想如今的處境。”說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甩手開門出去了。
大概是怕她又跑了,沒過一會兒,又送來兩個陌生的丫鬟。
那兩丫鬟一瞧便知曉是被訓練過的,動作麻利,舉止有度,葉南鳶雖沒被控製行動可一言一行都在這兩丫鬟的眼皮子低下。
葉南鳶被伺候著洗漱,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昨日那身已經被四阿哥撕扯壞。完全穿不了了。丫鬟捧著衣裳出去的時候臉上都是紅的。
洗漱過後,丫鬟又送上了膳食,裡麵夾著不少精致的點心,都是女兒家們喜歡吃的。
“主子吩咐了,姑娘多用些,待會馬上就要出發了,坐船回京城。”還有十餘日就要過年,如今宮中萬歲爺回了朝,四阿哥親自來江南逮她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