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南鳶拿著勺子手半點不停,麵不改色。
“院子裡人沒逃出去,被抓了。如今被侍衛壓了出去,丫鬟把什麼都給招了。”葉南鳶放下手中碗,嘴角微微提起。
麵上滿是冷笑。
她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走到梳妝鏡前,道:“給我上妝。”鏡子裡人妝容精致,卻是麵表情。有些太冷了。
葉南鳶拿起胭脂在臉頰處微微掃了掃,鏡子裡人眉眼之間柔和了許多,眼尾一垂,立馬就顯出幾分無辜。
“今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葉南鳶剛換好衣裳,蘇培盛就來了。
“宋格格醒了,說是要見葉格格。”蘇培盛彎著腰,麵色不苟言笑:“爺讓奴才接葉格格過去。”
外麵雪還在下著,葉南鳶走出門才發覺蘇培盛是帶著轎攆來。
府中後院都挨在一起,除了福晉與側福晉有這個資格外,旁人本該是沒有用轎攆機會。後來,福晉提倡節儉,自個兒下令將轎攆給停了。
李氏雖不樂意,但後頭確是沒人用了。
這轎攆葉南鳶夜夜坐著去書房,這□□.裡光明正大坐著過去,還是頭一回。
轎攆停在了西廂房門口,葉南鳶還沒走進屋子,就聞到裡麵血腥味。
這兒燒著地暖,人剛一走進去,渾身就開始暖洋洋。葉南鳶脫了鬥篷,瞧見前方四阿哥。
他斜坐在書案前,從她進門開始就盯著她看。
“宋姐姐醒了?”葉南鳶仰起頭,微微泛紅眉尾恰到好處泛起幾分無辜。
前方,四阿哥十指相握手緊了緊,下巴微點:“人在裡麵,你去吧。”葉南鳶湊在炭盆前烤了烤火,將身上鬥篷掛起來才笑著走進去。
剛進裡屋,就聽見外麵開門聲兒。她背著光往外看了一眼,隻瞧見四阿哥消失在門口背影。隻一眼後,葉南鳶便收回眼神。
她踩著花盆底往床榻邊走去。
“聽說宋姐姐要見我。”床榻上,宋氏聽見腳步聲,一直撇頭往門口看著。
粉白色花盆底上繡著紅梅,葉南鳶踩著毛毯一步一步朝著她靠近,她依舊還是老樣子,哪怕是冬日穿著薄襖,依舊漂亮讓人挪不開眼睛。
許是被外麵風雪吹,麵上帶著些緋紅。
宋氏一眼不眨看著她靠近,如往常那般親切,麵上也是恰到好處關心。她忽而就笑了:“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葉南鳶眨了眨眼,彎腰上前替宋氏拉了拉被褥:“宋姐姐可彆說喪氣話,不過是孩子沒了,什麼死不死?”
“你連貝勒爺都騙過了,我上了你當也不足為奇。”
宋氏應當是小產緣故,麵上白厲害是,唇上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仿若是老了十歲。
葉南鳶將她額間濕發佛開,麵無表情:“我怎麼會騙貝勒爺?”她笑著坐在宋氏身側,道:“宋姐姐你是剛流產,想太多了。”
“ 屋子裡沒人。”
宋氏掙紮著從床榻上起身,半靠在床榻上,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對著葉南鳶道:“你不用對我說謊。”
“南鳶真是來看宋姐姐。”
葉南鳶搖搖頭,“宋姐姐沒了孩子,南鳶心中也一樣難受。”
“你似乎從來隻叫過我宋姐姐?”宋氏聲音明顯是虛弱了,可那雙眼睛,褪去了軟糯偽裝卻是尖銳能夠直擊人心。
“李側福晉是李姐姐,叫玉貴人是玉姐姐……”宋氏那眼中居然還帶了兩分笑:“都是有名有姓,看似親切,實則心裡分比誰都清楚。”
“一聲姐姐都沒喊過,不知是故意,還是這個詞在妹妹心裡與旁不同。”
“姐姐這個詞,確不是一般人能夠受得住。”葉南鳶轉身 ,捧起一側矮桌上放著碗,裡麵藥早就沒了溫度。
赤金小勺還放在裡麵,葉南鳶接過攪了攪,低著頭:“南鳶是獨生,從小就無父無母,不受人喜歡,心中便一直期盼著有個兄弟姐妹。”
“姐姐不用太溫柔,弟弟也無需太聰慧。”
赤金小勺子攪和著藥,床榻間漸漸地傳來一股藥香,葉南鳶語氣悠悠,像是在回憶:“若是我姐姐,那定然是個強悍,有心計,被人欺負了自然就能反手就還回去。”
“彆人打她一巴掌,她就得十倍奉還,讓那些人再也害不了她,自然也中不了那些陰謀詭計,像這樣性子日後定然是嫁給一普通人,或是直接找個窮困家男子入贅,過上安穩平淡一生。”
說到這裡,眼中柔和了許多:“弟弟更不需要太聰慧,隻要健健康康,春日裡在長街打馬,夏日裡與人蹴鞠,秋日在山上圍獵……”
赤金勺子放下來,‘叮’一聲輕響:“冬日裡,他與我們一起賞雨賞雪。”
宋氏抬起頭,嘴角哆嗦著,被褥中雙手止不住發顫。
錯了錯了,都錯了。
江知微不強悍,她太過溫柔,像水一樣任人拿捏。而她弟弟江知寒更是身子不好,因為小時候,下大雪掉入了蓮花池中。
一雙腿凍得差點兒沒知覺,平日裡行走都疼,騎馬,蹴鞠,圍獵統統不行。一到下雨下雪,一雙腿便似有無數針尖在戳。
疼渾身冷汗,更彆說是去賞雨賞雪。
錯了錯了,都錯了!!!宋氏渾身顫抖著,想嘶吼,想尖叫,想去反駁。
到最後,喉嚨裡卻隻溢出一句:“求……求你……”
“饒他一命……”
“宋姐姐。”葉南鳶上前,將她顫抖手放入被褥中,蓋得嚴嚴實實,低頭彎腰時候頭上桃花簪子仿若帶著三月裡盛開香。
纖細身姿站起來,葉南鳶站亭亭玉立,衝著床榻上宋氏笑:“一命抵一命,一報還一報。”
“若是做錯了事,該向誰求饒,就向誰求饒。”,,,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