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遠拍了拍他肩膀,沉聲道,“有你在,我放心。”
孟子輝輕歎。
阿吉牽馬上前,卓遠躍身上馬,目光看向不遠處馬車窗處的沈悅。
沈悅眸間碎瑩芒芒,嘴角卻微微勾起。
他莫名想起在那年正月初一在巒城大營的時候,他也是這樣,送她離開。
但眼下,是她送他。
“我會回來的。”他似是從未如此認真承諾過。
“我等你。”沈悅溫聲。
他牽起韁繩,朝她微微笑了笑,再揮鞭打馬,五騎絕塵而去。
到眼下,沈悅眼中的眼淚才再忍不住,似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拚命往下落,但又拚命忍住不哭出聲,怕吵醒懷中的小十,還有一側書瑤懷中的小十一。
陶叔上前,“夫人,我們也要走了。”
沈悅點頭。
小五沉聲道,“阿悅,不怕,我會保護好小十和小十一的。”
沈悅莞爾。
***
南城門口,並無廝殺和搏鬥痕跡,似是從不曾有任何事情發生過,隻是密密麻麻的禁軍在城門口值守,不允許任何人進出,不少商旅離開的都在抱怨,好端端的怎麼不讓入城。
阿吉看向卓遠。
卓遠沒有出聲,徑直騎馬上前。
城門口沒有廝殺和搏鬥痕跡,卻有大批禁軍值守,往來商旅都不知曉實情,說明禁軍中有安南郡王的人,已經替換了京中守城的禁軍,眼下,南城門處甚至沒有任何搏殺,安南郡王已經掌控住了京中局麵,那宮中應當已經淪陷了。
卓遠不動聲色拿捏了幾分,麵色如常回京。
禁軍中認出是平遠王,都不敢攔。
其實禁軍中也有不知道京中發生了何事的人,隻知接到了軍令,封鎖城門口,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甚至禁軍都在四圍布防。
守城的禁軍頭目見了是他,目光略微詫異,上前相攔拱手,“平遠王。”
卓遠看了看他,輕嗤道,“怎麼,這京中是出什麼事了?是我不知道的?”
卓遠上來就一語中的,禁軍頭目如捏了一把燙手山芋,隻得硬著頭皮道,“平遠王誤會,末將也不知曉,隻收到上頭的命令,封鎖城門,戒嚴。”
卓遠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陣仗,輕笑道,“這麼多禁軍在,就隻是戒嚴啊?本王還以為要打仗了呢!”
禁軍頭領臉都綠了。
這話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
卓遠又道,“那本王可以回京了嗎?”
禁軍頭目遲疑,“王爺想去何處?”
卓遠俯身看向他,“入宮啊,見見早前的叔伯什麼。”
禁軍頭目臉徹底綠了。
……
大殿內,一片死寂。
從昨日入宮起,所有入宮的京官,家眷還有封地入京的人都未離開過殿中,整個殿中人心惶惶,卻都不敢出聲,不知眼下這一幕要持續到何時才結束。
有不少膽小婦孺嚇暈了過去,等醒來,仍在瑟瑟發抖。
昨夜起,大殿外就是短兵相見的聲音,廝殺聲,兵器刺入血肉的聲音,安南郡王入內時,腳印都是踩在血跡上的。
眾人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安南郡王逼宮了。
而且宮中失陷。
“下一個是誰?”安南郡王府本就是馬背上得來的爵位,眼下,一身戎裝沾染都是血跡,來回在大殿中踱步,讓人不寒而栗。
除了他的聲音,殿中近乎沒有旁的聲音。
又有家眷嚇暈了過去。
忽得,大殿中,安南郡王看向許黎,“許相你呢?”
許黎緩緩抬眸看他,殿中都屏住呼吸。
卓新和阿四都攥緊袖間,愣愣看向許黎。
許黎起身,淡聲道,“同亂臣賊子,有什麼好說的?”
“亂臣賊子?”安南郡王輕哂,正欲再開口,忽有禁軍入內,“王爺,平……平遠王入宮了。”
平遠王?
殿中忽然嘩然。
六叔?
阿四心中一緊!
這個時候六叔怎麼會入宮,阿四僵住,一定是因為他和二哥在宮中!
六叔根本不用回京的!
阿四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眼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踏入正殿中,阿四險些就起身,卓新握住他的手,將他扯回來,這個時候不能動,不能引人注目,給六叔添亂。
殿中目光也都紛紛轉向殿外,隻見一襲錦衣華袍,玉冠束發的卓遠,從容邁步踏入殿中。
見了他,安南郡王臉上的笑意都有些扭曲,忍不住笑道,“還有漏網之魚自己回來的?”
卓遠也輕聲笑道,“難得高叔叔回京,總要同高叔叔招呼一聲,高叔叔你不如早說一聲,早知道你今日要回來,我就在宮中等你,也不必特意趕回來一趟,多折騰。”
安南郡王笑不可抑,“卓遠,你就死鴨子嘴硬吧。”
卓遠歎道,“還沒死呢!也不知道最後誰死,高叔叔這麼急做什麼?”
卓遠言罷便笑。
安南郡王也跟著笑起來。
卓遠行至卓新和阿四跟前。
兩人的案席在首列,卓遠從一開始入殿中,目光就在搜尋卓新和阿四的位置,也借著方才的說話,踱步到卓新和阿四跟前。
“六叔!”“六叔!”
卓新和阿四都看著他,阿四似是眼淚都要出來,六叔是特意為他們兩個回來的。
卓遠目光瞥過他們,沒有說話,隻是目光中帶著篤定,亦有柔和暖意。
卓新和阿四都攥緊雙手。
卓遠這才回眸看向安南郡王。
安南郡王忍不住鼓掌,既而踱步上前,“平遠王重情義,特意為了自己的兩個侄子入宮,本王是沒想到,原本……”
安南郡王冷笑道,“原本我是想著平遠王不在,讓人去普照寺請平遠王下山,如今平遠王自己回京了,那就隻有請平遠王的家人了。”
卓新和阿四都愣住!
他是讓人去截殺平遠王府的家眷,那阿悅,還有姑奶奶,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還有小十和小十一……
一瞬間,就似怒意和悲憤衝上心頭!
卓新險些拍案而起,卓遠扯住他衣袖,依舊淡然笑了笑,將卓新硬生生扯回了位置上,風輕雲淡。
卓遠心底澄澈。
既來之,則安之。
他有他要做的事!
卓夜也有卓夜該做的事!
他既然將沈悅和府中的孩子都交給了卓夜和陶叔,他就信任卓夜和陶叔。
隻有他解決了這裡的事,卓夜和陶叔才能護著大家安全。
他擔心並無作用,反而分心。
他有他要應付的事。
安南郡王一襲話處,旁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早前不少見到卓遠,心底才稍微踏實一些的官員,眼下聽到這句,心中都不由寒顫,這是要拿平遠王府的家眷威脅平遠王!更或者是,壓根就是想殺了平遠王府的家眷,逼平遠王就範!
朝中都知曉平遠王府和安南郡王府的過節!
旁人同安南郡王興許還可能和平相處,但平遠王府不可能。
平遠王府的家眷恐怕凶多吉少!
殿中所有人都替平遠王捏了把汗,此時安南郡王不僅是拿平遠王府的家眷要挾平遠王,更還是落井下石,想看平遠王痛苦掙紮的模樣。
但卓遠一臉風輕雲淡,慢悠悠道,“高叔叔,你這是要謀逆啊?”
卓遠言罷,目光借著看向安南郡王的同時,不留痕跡得掃過他身後大殿處的眾人,迅速定位他想要找出的人,這個過程極快,但同時,也在看到長翼的時候,略微頓了頓,又很快收回目光。
長翼不該在宮中。
他是混進宮中的,而且扮作侍衛模樣。
卓遠不動聲色,佯裝不察,但心中清楚,長翼也知曉他看到了他。
殿中更是死一般的沉寂。
都知曉安南郡王謀逆,但除了太子,沒有一個人說出來,平遠王是頭一個。
殿中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謀逆?”安南郡王一麵笑著,一麵拎著劍,堂而皇之踩著大殿中的階梯走上,直接行至太子身旁,將劍緩緩架在太子脖子上,似同卓遠說,也似同殿中說,“平帝昏庸,太子暴虐,屠戮朝中官員,整個國中一片烏煙瘴氣。這樣的西秦氣數早就儘了,繼續下去,隻會任人宰割。早前北輿如何滅國的,就是今日西秦的前車之鑒!”
安南郡王高聲,“什麼叫謀逆?什麼叫亂臣賊子?成王敗寇,本王登基,朝中官員和國中百姓才有一條活路,這樣的太子,早該死了。”
安南郡王言罷,又伸手拔出太子腹間的匕首,重重插了回去!
太子痛得一聲悶哼,卓遠才看清,太子玄色的官服早已被鮮血染透,應當不止被捅過一刀,卓遠目光微滯,喉間輕輕咽了咽,隱在袖間的手死死攥緊。
***
普照寺下山的路上,沈悅一手抱緊小十,一手攬緊小五,心中一麵祈禱著卓遠安穩,一麵祈禱著能順利離京。
他們順利離京,卓遠才無後顧之憂。
思緒間,馬車猛地停住。
沈悅險些甩出馬車去,書瑤用左手死死拉住她。
作者有話要說: 小仙女們,今天在公司和帶爸媽在小區做核酸檢測,花了時間,可能來不及今天完結了,我稍後會繼續寫,今天寫到哪裡,算哪裡,我們明天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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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末,大家記得按爪,國際慣例,從這章開始有紅包,周一中午12:00統一發
我繼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