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被推開的瞬間,杜若便抬起頭來,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從門口走進來的西裝中年男子。
對方穿著一身黑色的正裝,領口、袖扣、領帶全部都一絲不苟,看得出來沉穩的做派。但同時,杜若也沒有錯過當對方看見自己的那一瞬間,眼睛裡一閃而逝的驚愕。
在杜若打量著對方的時候,賀鴻飛一邊觀察著杜若,一邊走到杜若對麵的椅子前,主動伸出手:“你好,初次見麵,我是賀鴻飛,是一位律師。”
“你好,我是杜若,一名演員。”杜若起身和賀鴻飛握過手後,兩人便各自落座。
杜若長期在鏡頭下工作,即便賀鴻飛已經儘力地掩飾,但杜若還是不難發現賀鴻飛一直都在默默地觀察他。
準確地說,是觀察他的臉。
門正巧在這時候被敲響,杜若轉過頭看向門口,低垂眉眼的那一瞬間,就將眼底思慮的神色全部藏好,再抬起眼時,臉上已經帶上了自如的微笑。
杜若和賀鴻飛之所以會坐在這家咖啡館裡,裡麵少不了聞戚的幫助。
在查到了那些事情背後的關聯,以及可能扯上關係的人後,聞戚在幾經周折後,才聯係上了一位合適的協調人。也正是今天來到這裡的賀鴻飛。
雖然是“協調人”,但兩人初次見麵,都不會這樣直接挑開來說,隻會導致尷尬。
從一開始,杜若甚至沒有開始談起今天的目的,而是挑了個賀鴻飛也感興趣的話題,輕鬆地聊了聊。
“當時走奧克斯國際電影節紅毯的感覺怎麼樣?”
“還好,”杜若剛剛結束了無趣的前半句,後半句就讓賀鴻飛差點將嘴裡的茶噴出來,“就是有點冷。”
賀鴻飛被茶水嗆著咳嗽了兩聲,嘴角一鬆,意外的狼狽卻讓她整個人多了幾分放鬆的感覺。
而就在兩人對話的時候,坐在杜若對麵,一直在不斷打量他的賀鴻飛,卻是越看這張臉,越察覺到一種令人驚訝的熟悉。
兩人的對話還算順利,從影視圈聊到美食,杜若將自己真正的來意輕輕地帶了一下,而賀鴻飛也很自然地接了一下。感覺都沒用多大的力氣,就隻是輕輕鬆鬆一個來回間,就已經談妥了最主要的那件事。
但是在杜若離開之前,賀鴻飛卻突兀地開口,提出了一個聽起來有些奇怪的請求,“或許,你可以給我幾根頭發嗎?”
杜若早在剛才賀鴻飛打量他的頻率中隱約察覺到了些什麼,聽見賀鴻飛的這句話,他眉頭一挑,“或許,我可以問一下要我的頭發做什麼嗎?”
“聞戚給過我他的調查資料。”兩人見麵是聞戚促成的,這點在屋裡的兩人都心裡清楚,也就不用藏著掖著了,“而我這裡……”
“還有另一份我自己派人去調查的資料。”
最後,杜若還是剪了十根頭發,交給賀鴻飛轉在專門的小袋子裡。
而賀鴻飛當天又低調地到自己那位好友家裡轉了一轉,拿到了頭發樣本後就立刻聯係了海城的一家鑒定中心。
報告結果出來的那一晚,賀鴻飛站在門口,在法庭上無論遇到怎樣棘手的情況,都從容不迫、鎮定自若的賀律師,此時捏著那一紙結果的手卻在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臉上的神色是前所未見的謹慎認真。
他捏緊手中的報告,手指在紙麵上輕輕摩挲著,就如同內心的猶豫。
慘白的燈光照亮了夜間的走廊,賀鴻飛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紙麵上的結果上,那簡單的數字映在他的眼底。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有好幾個世紀那麼長,賀鴻飛閉上眼睛,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又將報告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後,賀鴻飛小心地將報告收好,手指縮進大衣口袋裡,指尖在手機上碰了好幾次,卻始終猶豫著沒有將手機最終從口袋裡掏出來。
假如不是聞戚找到他;
假如不是他親自去查了一下當時的那家醫院;
假如不是看到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容;
假如不是自己親手將這些鑒定材料送來,又親手結果報告……
這其中哪怕有任何一家“假如”不成立,賀鴻飛都不會有機會接觸到這件事。
但是……
這件事情,即便隻是作為旁觀者,都已經覺得難以置信,賀鴻飛簡直無法想象,假如作為當事人的好友得知這個消息,又會是怎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