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剛關了煮湯的火, 廚房裡挺熱的,他被熱得也有點頭暈,打開窗戶晾了晾。
他其實不是一個很厚臉皮, 或者說很無所謂的人,剛才叫男人的那一聲老公,讓他自己也震了許久, 難以緩解那份羞恥感。
深吸了幾口氣, 宋吟端著兩碗湯走出門,見男人在餐桌旁孤零零坐著等他,便轉眼看了看門口, 疑惑道:“剛才是誰按門鈴?”
男人走過來接過他手中的湯, 放下之後, 他對宋吟搖了搖頭,意思是,沒有人。
“是外賣走錯地方了嗎?”宋吟對此猜測道。
這種事屢見不鮮,小區裡大樓很多, 路徑也錯綜複雜的,走錯很正常, 倒沒什麼奇怪的。
他坐到桌旁抱住瓷碗小口喝了起來, 喝完, 他清了清嗓子,和明顯在等著他的男人說起這些天遭遇的事,說話的途中,他能清晰感受到男人陰沉下去的臉色。
不過都結束了。
對於驚險萬分的這幾天,宋吟感到如釋重負的同時,也有一絲奇怪。
今天他去警察局認人的時候,總有一種縈繞不去的怪異感, 可具體是什麼,他又說不出來,隻能暫且把這件事揭過。
他又低頭喝起湯。
而在他和男人堪稱和睦地吃著晚飯的九點鐘,這棟大樓的另一間房裡也有一個人在吃飯。
緊緊拉住窗簾的客廳裡,似乎見不得人似的,照不進任何光,牆壁上貼滿了各種港星的海報,時間久了,還有些泛黃。
地毯上亂七八糟的雜物很多,一聽歪倒的啤酒罐、一把匕首、沒有蓋上的酸奶瓶,各種各樣的,仿佛很久沒有收拾過,又或者是主人懶得打理。
客廳裡靜得嚇人,隔了幾分鐘,才有個男人端著一碗泡麵走出廚房,他攤開兩條長腿悠閒地坐在不到二人空間的沙發上,把叉子拿開,攪了攪裡頭的麵條。
吃了一口,他盯著桶裡剩餘的麵,自言自語般道:“說實話,你很命大,我也沒想到你能逃回來。”
“讓我猜一猜你是怎麼逃的,在車上利用尖銳物割掉了繩子?在他們把你拋下江後,又遊了上來,用你那副皮囊求人把你送回這裡,是這樣沒錯吧?”
他嗬笑一聲:“如果不是我忙著彆的事,你也沒機會施展這些小滑頭。”
在男人不無譏諷的幾番話後,牆角響起極悶的聲音,似乎是有人被東西堵住了嗓眼,導致發出的聲音極其微弱模糊:“唔唔。”
男人緩慢斜過眼,施舍般給了牆角被五花大綁的男人一個眼神,他對上黎鄭恩怒急攻心的神情,唇角嘲弄地勾了勾,如同在看一隻輕易能碾碎的螞蟻。
黎鄭恩重重吐氣,麵上的穩重和冷靜幾乎再也維持不住,他恨不得衝上去把這個人撕碎,但此刻他才是受製於人的,除了無能狂怒,再多也做不了。
他想用表情和眼神去對抗男人,可男人卻對他失去了興趣,轉回了頭,且再也不理會他。
客廳裡沒有開窗,即使是泡麵這種廉價食品的香味也很濃鬱,好在黎鄭恩食欲不高,沒有被引誘到,腸胃也沒有遭罪,但他依舊很惱火。
這畜生到底有什麼打算,就打算這樣晾著他嗎?
還是說等吃完了麵,再對他動手?
黎鄭恩咬牙切齒地怒視著前方,下一秒,他就見男人有了動作。
男人伸出了手,寬大而蒼白的手掌放到真皮沙發上,隨意摸索,往前勾探,最後摸到了一個遙控器。
黎鄭恩以為他是要看電視當作吃飯時的消遣,還彆過頭,在心中罵了句狗拿耗子,事兒真多。
直到男人按下遙控器,前不遠的牆壁上,巨大投影屏開始播放出熟悉的畫麵。
畫麵中是另一個家居室,裡麵住的人明顯不知道家中有攝像頭,懂法且熟法的黎鄭恩一下結合身邊遇到過的實事,猜到男人是在偷窺。
如果是平時,作為一個從小讀書到大的高知分子,遇到這種事黎鄭恩會選擇報警,即使報不了,也會教育,讓他停止這樣的行為。
可事實上,他看著屏幕早就忘了什麼禮義廉恥。
不去想這樣的拍攝是違法的,直愣愣地盯著,甚至眼神中隱有了火熱,因為屏幕上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正被彆的男人抱著腰。
他們家的陽台不算大,很小,晾衣架沒有搖動控製,要比較高的人才能碰到。
而現在宋吟就站在陽台上打算收衣服,他抬著手去夠昨晚換下的睡衣,因為抻直了胳膊,那平直的鎖骨一側挑著,兩側柔韌的腰更顯得細瘦。
可能看他拿得太吃力,身後身著正裝的正經男人,一手掌住他的腰把他踮起的腳壓下,另一隻手輕而易舉收回了衣服。
宋吟嘴唇抿起,眼睫顫顫地看著男人拿著他的小睡衣,心中的抗拒和不能接受從他起伏的語調中透出,“不用……”
沒看到不願意嗎?
就那麼沒眼色,還不快放開嗎。
黎鄭恩臉色鐵青地盯著屏幕,盯著屏幕上方和宋吟緊挨的男人,絲毫不用懷疑如果拿掉他嘴裡的東西,他會罵出很難聽的話。
所有人都用紳士這個詞冠名他,每當說到黎鄭恩這個名字,認識他的總會用誇張的語氣說他是個好人,作風優良,而且脾氣很好從不生氣,但是現在……他幾乎有點暴怒了。
他和宋吟結婚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擁抱之類的更不用說,這個人居然一上來就做摟腰那麼親密的事,到底是多不要臉才下得去手?
看他的樣子也絲毫沒感覺到愧疚,偷用彆人的東西用得那麼心安理得。
抱彆人老婆那麼爽嗎?
這個賤人。
如果他能出去,他絕對會第一個殺了他,再要回自己的妻子。
……
凶手風波過去後,宋吟過了很平和的一周。
這一周他幾乎什麼都沒做。
就是安安穩穩過日子,本分地準備早餐晚餐,儘管他其實也不會做什麼豐盛的東西,但也在勉強地為男人準備一天的飯。
但是近來,黎鄭恩突然開始晝伏夜出,自從那一天接到似乎來自公司的電話,就幾天沒回過家了,偶爾回來也是匆匆吃過幾口飯就走,走了就再也不回來,每天晚上夜不歸宿。
說實話,宋吟親眼見證也聽過很多失敗的婚姻,這樣的變故幾乎是每段感情失敗的預兆,但他沒什麼感覺。
嫌了厭了沒什麼,他不在乎這個,因為其實也和他沒有太大關係,讓他真正在意的是黎鄭恩每次外出都會開車,他找不到任何機會去開後備箱。
這天下午,宋吟也在煩這件事。
還沒煩出個什麼來,他突然收到了林庭遇的消息,林庭遇隻發了張照片。
照片中,是林庭遇一雙岔開的腿,應該是坐在凳子上,他的手臂搭著左腿,胳膊上蜿蜒著血水,滴滴答答流到地麵,雙腿中已經有了一灘血泊。
林庭遇的血?
受傷了嗎?宋吟瞪大了眼睛,有點懵了,因為這個血流得真的有點多……
林庭遇隻言片語不提,隻發了這麼一張驚心動魄的照片,讓宋吟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麵的憂慮,細眉蹙著,怕林庭遇真的出了什麼事,他又仔細看了遍照片。
照片中除了林庭遇,還有些器材,宋吟從那標誌性極強的器材中,一下認出這是他家附近的一所健身房,當即拿起鑰匙出了門。
林庭遇發了那張用意不詳的照片後,捏著手機坐在休息凳上,神情有幾分莫名,那是個有點期待,但又害怕宋吟冷落他而變得有點糾結的表情。
他已經很多天沒和宋吟說話了。
包廂那次過後他發信息問宋吟的情況,宋吟隻簡短回複了他兩句就沒再聯係,他害怕他突然發消息會顯得很唐突,宋吟也不會理他。
可他真的忍不住。
他是在鍛煉的時候流血的,流了挺多,正常人看到不出意外都會感覺駭人,宋吟肯定也是。
但他想了想,仍是發了,還悄悄耍了小心思,拍血的同時暴露了他是在宋吟家附近的健身房,意圖宋吟能夠領悟到過來看他,不知道宋吟看到他流血會想什麼,擔心他嗎?
還有上次,他在宋吟心裡的形象驟降,之後也找不到機會解釋,不是宋吟忙,就是宋吟有事,他長篇大論打過去的解釋,隻收到嗯我知道了這幾個字。
他覺得宋吟還是認為他不乾淨,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挽回他在宋吟那裡的好感,他太想知道,宋吟是怎麼想他的。
不對,想這些沒用,最重要的是他那麼拙劣地暴出了他的位置,宋吟會來嗎——
林庭遇心焦難耐地打開手機想看有沒有回複。
這時,健身房二樓的門被打開了,林庭遇猛然抬頭看過去,在看到宋吟白白一隻表情微慮地朝他走過來時,他欣喜若狂,那一刻連他和宋吟的婚事都想好了。
他爸媽有點封建,講究門當戶對,也看重對方的底細。
宋吟有過一個丈夫,家境也不知道怎麼樣……他爸媽可能不太容易接受。
但那又怎麼樣,當初他爸他媽結婚都沒問過他的意見,他和宋吟結婚也不需要他們的同意。
林庭遇不著邊際地想了一大堆,等宋吟真正走到他身邊時,他垂眸竭力克製著表情,悶悶巴巴地道:“你怎麼來了,你也來這裡健身嗎?”
“我來看你,”宋吟的臉蛋冶麗動人,說著讓人悸動的話,可表情卻沒有任何雜念,“那些血是你流的嗎,怎麼回事,打架了?”
他的語速微快,其實還是有點急的,畢竟之前林庭遇也幫過他,他來的路上,通過那出血量也想了下林庭遇是不是和彆人鬥毆,又或者是被器材砸到受了傷。
他甚至在上來前還買了紙巾和止血繃帶。
但就在他要查看傷勢時,林庭遇的教練笑吟吟走過,順口答道:“小林沒事,他就是上火流了點鼻血,哪都沒受傷。”
宋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