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臭蟲是他找來的砝碼,能讓宋吟更加信任他,畢竟是自己丈夫的親弟弟,隻要親弟弟都承認他是黎鄭恩,那宋吟又怎麼會懷疑呢?
黎家有兩個兒子,生第一胎的時候受佛光普照,生出個德才兼備的黎鄭恩,懷第二胎的時候又時運不濟,弄出來個害人精黎文陽,讓黎家二老愁白了頭發。
這黎文陽黃賭毒無一不沾,年前在他這裡借了錢,已經逾期半個月都沒還上,他本來準備動用狠招的,但算了……誰叫他的嫂子是宋吟。
白言勾起唇角:“黎文陽,現在有個事要你做,隻要你做成了,這筆債你再也不用還。”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黎文陽連忙爬起來,如同看到生的希望:“什麼事?!”
白言緩慢道:“你明天去宋吟家吃飯的時候記住一點,你什麼都不用做,該要錢要錢,該怎麼樣怎麼樣,隻要在宋吟麵前叫我哥就行。”
黎文陽訥訥:“叫你哥?”
黎文陽正事上指望不上他,但在這些方麵腦筋轉得極快,他聽出來了,白言是看上了他的嫂子。
他嫂子雖然窩囊無能了一點,但樣貌沒得說,那腰,那腿,是個人都得動歪心思。
他本來就沒什麼道德,黎鄭恩這個親哥對他來說也隻是個冤大頭取款機,就算流膿生瘡死掉也不乾他事,他當即表示同意:“哥,我一定不會露餡的。”
還挺上道。
白言揚著唇角,他拿起架子上的風衣,套上後就準備往外走。
丈夫大晚上不回家,敏感脆弱的妻子一定偷偷難過了,但誰也不敢說,最多躲在被窩自己流眼淚。
隻不過他剛走到門外,忽然就收到了幾條消息,是褚亦州的手機同步過來的。
[老公,你還在應酬嗎?我可能又遇到凶手了,能不能來接一下我,我好害怕。]
白言看到凶手兩個字,目光閃爍了下,但極快又被後麵的地址吸引住,隻要他去到那裡,妻子就會乖乖順順毫無所覺地跟著他回家。
黎文陽見他明顯要出門的樣子,狗腿地問了句:“哥你去哪?”
白言風度翩翩地拉開車門,就好像他已經真的成了宋吟的丈夫,笑著道:“去接你嫂子。”
……
宋吟跑出來的時候很不湊巧。
一是已經是深更半夜,街上都沒什麼行人了,二是現在又下起了雨,他出門沒帶傘,跑了一會兒身上全濕透了,雨水順著他的領口往下滑。
可以打車的路邊有幾個小弟在看守,連地鐵口都有凶手的眼線,宋吟心跳惴惴,既懊惱身上全是雨水很不舒服,又慶幸暴雨可以給他的行蹤做偽裝。
宋吟抬頭看向路邊,沒有幾家店是開著的,僅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飲店亮著燈,他沒做猶豫,確保沒人看到他,幾步跑到門口開了門。
店裡有值夜班的服務員,他左手持手機,右手撐著臉頰在收銀台前打盹,無法睡覺的焦躁讓他臉色不太好看,聽到有人進來,也是不耐煩地看了過去。
而後他的表情僵在臉上。
店裡走進來一個剛淋過暴雨的人。
穿著一件明顯不適合外出的家居服,睫毛和嘴唇都有水跡,儘管有些狼狽,也絲毫沒有折損他驚人的臉蛋,反而因為衣服濕漉漉地黏在身上,讓他看起來更加惹人憐惜。
他看上去很需要一個毛巾,或者是一杯熱的牛奶。
服務員噌地從凳子上站起來,他看著因為他過分誇張的舉動而詫異望過來的漂亮客人,舌頭打結,幾乎有點磕巴地問:“請問你需要些什麼?”
說出口後他就知道自己問錯話了。
因為他看到客人皺起了秀氣的眉,看起來很糾結。
宋吟這一趟出來並沒有帶現金,也無法用手機支付,連一杯飲料都點不起。
他無法確定不點東西會不會被趕出去,眨了眨墜著水珠的睫毛,還是嘗試著問道:“我不買東西,可以在這裡坐一會兒嗎?”
服務員不假思索便脫口說可以。
其實是不行的。
以往店裡總有人喜歡來這裡複習辦公,一分錢不花就坐一下午,嚴重影響店內收入額,店長對他們下了鐵令,讓他們隻接待真正需要吃飯的客人。
但那又如何?店長又不在。
“謝謝,”宋吟瞥見自己淅淅瀝瀝掉水的衣服,抿住殷唇:“我等到人就會走的。”
服務員正要開口,旁邊和他同樣值夜班的同事搶他一步道:“你身上都濕了,要不來後台休息室換件衣服吧,換完再慢慢等。”
宋吟搖了搖頭,“不用麻煩的。”
他覺得在這裡待著,已經給對方造成了事後要清理的困擾,不想讓這份困擾再加一等。
可他沒想到,服務員下一步就握住了他的手腕,並且不由分說要帶他走。
最開始搭話的服務員早就被擠到了一邊,他臉色鐵青地看著自己的同事搶占功勞,心中冷笑,賤貨,平時怎麼不見那麼殷勤?
服務員如同聽不進話的蠻牛一樣,牽著宋吟的手腕便把他帶進了後台,隨後在休息室裡翻箱倒櫃,找出一件乾淨的員工服。
他們的員工服都是標碼的,但凡不是體型太誇張都能穿上,他再三檢查上麵沒有味道和臟汙,轉頭帶著一杯熱水塞進宋吟手裡。
服務員做完這些,對他露出一個爽朗陽光的笑容,“我先出去等著,你換完就待在這裡吧,休息室比較暖和。”
“對了,”服務員握緊手掌,感受著手裡殘留的柔軟觸感,心裡泛起絲絲麻意,他故作平靜道:“你要等什麼人?如果他來了,我就進來叫你。”
對方的好意仿若鼓脹的氣球,宋吟受不住地碰了碰嘴唇,窘迫地小聲回答:“我要等我丈夫,我剛給他發了短信……”
丈夫?
服務員表情愣住,一路上的思春瞬間冰封凍結,原來已經結過婚了嗎……他既遺憾又懊悔,但不知怎麼,他再看向宋吟時,感覺多出了一種難以說清的韻味。
為避免再繼續想些超出底線的東西,服務員趕緊打住,連聲說了好,便走出去關上門。
服務員走後,休息室隻剩宋吟一個人,他捧著水,並沒有換衣服,如果要換,後續還會有一係列清洗、歸還的過程,他不想這麼麻煩。
休息室僻靜狹窄,宋吟呼了口氣,終於可以放鬆下來好好地理一理,慢慢地想一想。
但沒等他想什麼,他忽然看到手機上有幾條未讀消息,剛剛忙著給黎鄭恩發短信,並沒有仔細看,打開一瞧,才發現是白言發過來的。
宋吟以為是債款有什麼新消息,凝起心神一條條看過去。
越看,越是手抖。
《二十歲妙齡少年一時走上歧路,背著家裡人借了高利貸,債務到期那一天,少年看著如狼似虎的債主,毫無辦法,走投無路下隻能含淚獻上身體……》
《近三十歲的男人大多喜歡清純水嫩的小男生,隻要甜言蜜語哄著他,想要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
《……》
幾篇文章大同小異,主題和內容指向性都非常強烈,強烈到如果看不出來,基本可以判斷智力有缺陷。
發這些東西的白言是在暗示宋吟,如果還不上錢,沒有關係,也不用緊張,他很大度,還有另一種辦法。
那就是來做他的情人抵債。
宋吟:“……”不要太離譜了。
宋吟咬緊唇,匆匆看了幾個直白的標題,耳邊頓時被氣出大片紅。
他想,白言大概是喝醉了神誌不清,不然怎麼會大半夜抽瘋,自以為貼心地給他發了條歸還不了債款的出路。
有道德嗎?原主是有丈夫的……
……怎麼可以給已有家室的人發這些?
宋吟嘴唇囁嚅,心臟被完全背德的幾個文章激得加速,他想他要儘快想辦法堵上這五百萬的窟窿了,否則他還會被繼續騷擾。
宋吟沒有回,冷靜地退出去。
退出去後他就沒有再看手機。
外麵的雨勢應該要下到天亮,宋吟精神緊繃地抓著凳子邊沿,一麵覺得在這裡不會發生什麼,一麵又因為突跳的右眼皮,產生了空前的焦慮。
休息室空蕩無人,幾個沒關緊的櫃門嘎吱嘎吱緩慢地響,門外隱約能聽到交談的聲音,現在已是半夜,即使宋吟再不想,也因為生物鐘感到乏困。
加上淋了雨,衣服變得比以前重,宋吟昏昏沉沉地眨了下眼。
半晌,他閉上眼皮,困頓地眯了會兒,沒幾秒又強行撐開,凝聚目光去看有沒有消息回複。
神經慢慢放鬆的一刻,門砰地被打開,宋吟打了個寒顫,呼吸驟然變得急促,向門外望了過去。
是那個服務員,他向來粗手粗腳,見把宋吟嚇著了,連忙說抱歉,又放柔語氣告訴他:“你丈夫來了,就在門口等著你,你出去就能見到他……你怎麼沒換衣服?”
宋吟明顯還在發困,服務員拿過他手中的杯子,去飲水機重新接了杯熱的,放進他掌心中:“既然你丈夫來接你了,你趕緊跟他回去,換一件乾的,不然真要感冒了。”
手裡熱度在蔓延,宋吟恢複了幾分神誌,輕聲說:“好,謝謝你,我現在出去。”
宋吟從那張凳子上站了起來,隻他還沒站穩腳跟,合攏的門再次被打開,另一個服務員急匆匆走進來。
他見到宋吟,先是再次被那副明豔的臉刺激到,抹了抹發癢的鼻子,發現沒有濕濡他也沒有出洋相後,才放心道:“你丈夫來了,就在門口。”
宋吟頓了下,旁邊的服務員先一步變臉:“我不是說了我進來說嗎?你乾嘛多此一舉又進來說一遍?”
空氣驟然沉寂起來。
對麵的服務員斜了斜眸,表情逐漸變得難言複雜,嘴唇抖了兩下,抖出呢喃的一句:“你碰到的那個是讓你進來叫人了,但是,後麵又來了一個……”
服務員愣住了:“什麼意思?”
“我怎麼沒聽懂你在說什麼……你是說,來了兩個丈夫?”
宋吟直到走出門,耳邊還回蕩著服務員震驚不解的反問,他蹙著眉心,嘴唇被無意識的幾次輕咬弄出白痕,他跟著服務員走到大廳內,站定。
旁邊的服務員僵硬地舉起手指道:“他們就在外麵。”
宋吟抬頭順勢看過去。
宋吟出來的時候是一點多,現在快兩點半,不僅店內沒什麼人,店外的街道也靜悄悄的。
被雨霧模糊的玻璃窗外,人行道的水坑偶爾被踩起劈裡啪啦的聲響,宋吟看到有兩道撐著傘的身影,極為高大,靜默地站在店門口,傾斜的傘簷遮住了他們的上半張臉。
他們都有外搭風衣,裡麵的襯衫貼在胸口,勒出起伏的胸肌,腰胯以下的雙腿幾乎等長,如同矯健的獵豹充斥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感。
在宋吟的眼中,他們幾乎彆無二致。
除了衣服鞋子這些,甚至可以說一模一樣。
門口,兩個男人撐著傘,等待自己被嚇得急需安慰的柔弱妻子走出來,和他們一起回家。
可他們處於暴雨中,因為在宋吟臉盲的視覺世界裡沒有太大差彆,從而顯得詭異萬分。
“轟隆——”
宋吟臉色變白,心跳聲隨著變大的雷聲而變得失衡。
噗通。
噗通。
旁邊不遠處,幾個以為撞見什麼驚天秘聞、豔色糾紛的服務員,完全沒看出宋吟惶然的神色,彼此麵麵相覷過後,終於忍不住小聲道。
“他們已經等了挺久了,好像互相不認識,但都說是你丈夫,我們也分不清了,隻能看你……”
“你要跟哪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