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怔愣了片刻,揚著眼小聲道:“現在拉黑了,也不能確定你以後會不會放出來,我管不了你的,你自己自覺就好。”
宋吟把手放在膝蓋上,垂眼看著自己的手指。
任誰看,那都是一副裝作不強求卻又隱隱期待丈夫能變好的模樣,但宋吟心裡清楚,這隻是表麵功夫,他其實恨不得黎鄭恩馬上和那小同事雙宿雙飛。
今天這樣的事要是再來哪怕一次,他不死也要殘。
男人好似幾百年沒吃過肉,很凶,也很不講理,根本聽不進去話,宋吟哪裡能招架得住?
宋吟嘴還很疼,不想和男人單獨相處,匆匆站起身就道,“好了,我去休息了。”
不去看男人是什麼表情,宋吟直奔臥室而去,直到如今他還是和男人分房睡,經過了今天這件事,他打算以後也一直如此。
第二天一早。
宋吟聽到外麵傳來關門聲才起床,他今天有事要做,即便昨晚有多不堪回想,也沒空去想了。
那次凶手風波過後,左鄰右舍都認識了這一戶的宋吟,因為太好看也很難忘,他們偶爾提著菜回來會和宋吟打招呼,宋吟也會乖乖巧巧地回應。
鄰居被那樣的臉一晃,能說的,不能說的,都向宋吟透露了一點。
地下黑市這個地方就是宋吟從他們口中打聽到的。
“想知道什麼,去地下黑市啊,付點錢,什麼信息都能給你挖到。”
“如果懷疑你丈夫外遇,還能找他們給你搜證據。”
A市沒有表麵上那麼清白,水深得很,一隻手攪進去都是渾水,既有正也有邪,現如今的局勢就是黑白互壓,彼此較量,不分高下。
宋吟找到這個地方費了一點時間門。
地下黑市沒有開店來偽裝,大咧咧在門口豎著塊用粉筆寫的牌子,明目張膽告訴所有路過的人,這裡就是黑市。
宋吟不自覺放輕了腳步,小步走了進去。裡麵有幾個人蹲守,猿背蜂腰,邊吸著煙邊把眼睛眯成一條縫看過來,目光落到宋吟那張臉上,他們頓了頓。
黑市很少來這樣的人。
白白嫩嫩,雙腿的比例勻稱又標準,瞥過來的眼神清清冷冷,但不難看出有點緊張,性子冷還是白皮,太吸引人了,沒幾個不看他的。
包括最裡麵懶洋洋躺在搖椅上的男人。
他叼著根剛點上的煙,吐出來一口,濃煙遮住了那張一看就是壞骨頭的臉,白霧消散過後,露出緊盯門口的黝黑眼睛。
有點小了。
嘎吱嘎吱,搖椅晃動幅度變大,男人站了起來,在眾目睽睽下近了宋吟的身,“長這麼點,來這種地方,活膩了?”
和他搭話的男人身材和外貌都和尋常人不同,宋吟一眼看出他是這裡的頭,這裡的老大,他琢磨了下語氣,小聲小氣地開口:“我想來問些東西。”
問東西……男人低聲咀嚼,見煙把人嗆到了,眯起眼撤手往後拿了拿,“規矩都知道?”
宋吟來之前做足了準備,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要用到的東西也備好了,他低著亂翹的睫毛,應聲:“知道的,我會給錢。”
“行,”男人坐回到搖椅上,門口的人接到他的示意,畢恭畢敬拉上了卷簾門,他將煙碾滅,看向和以往所有人都不同的白皙顧客:“想問什麼,我聽聽。”
男人眉骨高深,不像是好人,他碾煙的時候,宋吟還看到了他的手臂,膚色較深,有一條傷疤從手背延伸到胳膊,不是刀尖舔血和人拿真家夥乾過,弄不出來這效果。
宋吟強迫自己不去看,他把兩遝錢放到男人手邊,輕聲道:“想問兩個人。”
“都什麼名字?寫下來,你的名兒也要寫。”男人粗糙的指腹點了點桌上的一張紙。
宋吟看過去,看到紙上麵有密密麻麻許多字,他心中有數,這些大概是在他之前來的人要問的東西,和他無關。
他拾起了筆,找了一塊空白的地方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頓了一下後,又寫上了黎鄭恩和許知行這幾個字。
“等著。”
男人撣了撣那張紙,一撣,他動作微滯了下,似乎聞到了紙上麵馥鬱的香。
不過到底是在這裡橫行霸道多年的地頭蛇,男人極快隱住異樣,撩起簾子走到了一間門小房間門裡,宋吟等了半天才等到他出來。
再次出來,男人又叼上了一根新煙,宋吟瞧著他,忍不住想這樣的吸煙頻率,肺應該很快會黑。
男人大概沒想到眼前這豆點兒大的人敢這樣排遣他,瞥了眼宋吟的臉,叼著煙含糊道:“你說的這兩人,有幾件事怕是你想知道的。”
宋吟心提了起來:“什麼?”
男人盯著紙上麵的那幾行字,暢快淋漓地低笑了兩聲,感到很有意思。
“黎鄭恩,24歲,A市人,近期投資了一筆生意,遺憾的是以失敗告終,他欠了大筆錢,迫不得已向放貸公司借了五百萬,漏洞填上了,放貸這邊卻又迫在眉睫。”
說到這,男人像是要他參與其中似的,語氣輕鬆地問:“你猜他怎麼做的?”
宋吟不喜歡在這種時候還要吊胃口的行徑,抿起唇,但卻吃疼地鬆開,更煩了:“不要賣關子。”
“他準備了資產轉讓書。”
“你母家這麼有錢,說不定是準備哄著你簽下呢?”
“把你名下的幾套房一賣,一變現,放貸公司那邊的錢不就能填上了?”
男人穿著一身黑衣,身上有種閱儘千帆的雍容,但瞥向宋吟的那一眼,卻帶著股壞勁兒。
宋吟心底一顫,卻也明白……不無可能。
“這個許知行……”
“他的資料有人保護著,要查,得費點時間門,明天這個點兒你再過來。”
談話的時間門沒持續太久。
從黑市出來的宋吟心事重重。
他明白黑市的人沒必要騙他,而這樣的調查結果,讓黎鄭恩這個人在他心中越發撲朔迷離起來,他辨彆不清黎鄭恩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因為思考著這件事,宋吟沒注意到後麵有人跟著他出了黑市。
那人裹著身深色的衣服,遮掩得嚴嚴實實,唯有一雙看向宋吟的眼睛格外明顯,裡麵充斥著狂熱、興奮和躍躍欲試。
他偷偷摸摸跟上宋吟,瞧著那纖細的背影,喉頭都壓不住動了幾下。
他是黑市裡的人,他看了那份資料,知道了宋吟是來乾什麼的,於是也就更加想不通。
明明有丈夫,丈夫卻放任宋吟一個人出來嗎?
是不是太過放心了,彆說他,連向來不近人身的老大都一反常態地親自上前和宋吟搭話,這樣的香餑餑,如果不藏起來,那注定是要丟的。
這不……他就是那個撿起來的人。
資料上顯示,宋吟人際關係簡單,因為性格懦弱,丈夫也不喜歡他,那麼是不是偷偷把他帶走,也不會引起多大的波動?
能在黑市裡辦事的人,通常不把法放在眼裡,想要的即使是燒殺掠奪也要搶過來,不管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還是已有丈夫的人.妻。
而此時,宋吟已經走出了隸屬黑市的街道,準備去菜市買點菜回去,不知怎麼,他總感覺四方有偷窺的視線,仔細看過去,又找不到。
他懷疑是自己最近太緊張,導致疑神疑鬼。
他換了口氣,儘力讓自己放輕鬆,他走到菜市買了幾把芹菜,買了點水果,又買了一些滋補的骨頭打算回去做湯喝,最後在腦中捋了遍清單,買了些佐料什麼的。
這一買買的有點多,宋吟從菜市出來時,手裡提了好幾個袋子。
其實對於宋吟來說是有點重的,但從菜市走幾步路就到家了,宋吟沒覺得有多辛苦。
他往家那邊走,走了幾步,低頭不放心地看了眼手中的袋子,怕有遺漏沒買的東西,他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
但就在他檢查時,一雙寬糙的手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
很巧的是,戴帽子口罩的許知行從大樓裡下來,往這邊瞥了一眼。
似乎看到了被捂著嘴往一邊帶的宋吟,又似乎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