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男人進來到現在, 已經過了有一陣,廚房裡漸漸傳出了燒水的聲音。
但所有人都沒有去在意它。
男人的詢問中是帶著點不客氣的,隻是宋吟沒有太多心神注意。
他一半大腦在害怕男人會不會對他做什麼, 另一半則是在想該怎麼和後麵的兩人解釋現在的突發情況。
後麵的沙發上, 省金牌隻能看到宋吟趴在男人的胸膛前,比男人快纖細一半的肩膀一動不動, 似乎有點不知所措,整個人都要僵化掉。
他和男人是第一次打照麵,但根據兩人親密的接觸, 也能判斷出男人是宋吟的丈夫。
省金牌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好久後才裝模作樣地問了一句:“我是宋吟的朋友, 你是?”
男人沒有回話。
有宋吟擋住,省金牌看不清男人具體的神情變化,宋吟卻是切實感受到男人放在他後脖子上的手輕輕一攏,他被五指壓得更加貼近滾燙的肌肉。
說話就說話, 能不能先放開他……
宋吟如芒在背, 這樣自暴自棄在男人懷裡待了一會,終於提起力氣把人推開,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他們……他們是客人。”
前麵有一道熾熱的視線, 後麵也有兩道緊追不舍的目光, 宋吟覺得大概今天是沒看黃曆出門才會這麼倒黴, 類似前有狼後有虎的局麵讓他雙腿發軟。
他強裝平靜地接過黎鄭恩手上的外套, 摸到一手水後,眉心淺淺蹙起,“你衣服濕了。”
宋吟一雙手白白細細,根本不像做過粗活累活的模樣,他抬起空餘的手, 推了一下男人的胳膊,催促道:“快進去換下來吧,不然等一下要感冒。”
省金牌幫腔道:“是啊,感冒就不好了。”
他語氣關切,但並不是真的關心黎鄭恩身體怎麼樣,隻是想趕緊支開礙眼的家夥。
宋吟垂下眸,幫著外人勸說,“對,你先進去吧。”
他和省金牌你一言我一語,可惜男人全都沒聽進去,甚至又湊近到宋吟的身邊,意思很明顯了,他會一直待到這裡等他們聊完。
宋吟窘迫地顫顫眼睫,又小聲讓男人進去,但男人巍然不動。
宋吟費了一分鐘口舌,垂下眼放棄,心中明白今天男人是一定不會進去了。
如果是林庭遇,宋吟有把握能支開他,獲得和省金牌獨處套話的機會,因為林庭遇對他的話言聽計從,說東,很少會往西。
可是黎鄭恩不同,看似也尊重他,不回絕他的任何要求,可一旦遇到他不願意的事,總是會用沉默來表達他不會照做。
宋吟胸口起伏,歎出一口氣,他向前走了兩步,把外套放到沙發上後,抱歉地對省金牌道:“今天好像有點不方便……”
“沒事,”省金牌不爽,但有煞風景的兩個人在這裡,他也乾不成其他事,“我們改天再約。”
宋吟慶幸於省金牌比較好說話,點點頭:“好,我會再聯係你的。”
身側突然有風吹過,高大的身影一路走到門口打開鎖,將門大大敞開,鋥亮的地板照出男人的下頜,褚亦州沉默看向客廳裡的兩人。
在那近乎於驅趕的逐客令中,兩人臉色不佳,可也不得不走,畢竟這也不是他們的家。
褚亦州就在他們身後,親眼目睹著將他們送出門,看到他們走後就把門緊緊地關上。
耳邊少了聒噪,褚亦州一直不快地抿著的唇平了一些,但他聽到了兩人還要再往來,眼中的陰霾不減反漲,而那神情又正好因為他轉身被宋吟看到。
宋吟還在擔憂要怎麼和黎鄭恩相處呢,看見他神情如此嚇人,頓了頓,“那個……”
他趔趄地往後退了一步,靠住了身後的窗戶,臉上的氣色慘白,似乎有些抗拒兩人的獨處。
宋吟彆過頭,看到沙發上搭著的濕外套後,忽然福至心靈,語無倫次地開口:“我去幫你把衣服放洗衣機裡,你身上那件也趕緊換下來吧,或者你餓嗎?我去給你做飯。”
褚亦州不語。
他從進門起就隻說了兩句話,還是被林庭遇和省金牌激的,後麵就再也沒說過,像是說再多會暴露什麼似的。
他什麼都沒做,而是抬步朝宋吟那邊走過去,因為他和宋吟之前隔了有兩個沙發和一個茶幾,不好交流。
隻是他的每一步靠近都會讓宋吟腿軟,等到他完全走到宋吟麵前時,宋吟再也站不住,單薄的肩胛骨輕微發顫,整個輕軟的人都滑落到了地上。
褚亦州皺起眉,地上好幾天沒拖,臟兮兮的到處是灰,剛才還有外人穿著鞋進來過,他不想宋吟坐在地上,伸手就要捉住宋吟的胳膊把人扶起來。
宋吟卻因為他的伸手更加抵觸,埋著頭拍開他的手,嘴唇還囁嚅著說了一句:“不要靠近我,也不要親我。”
褚亦州:……
他總算知道宋吟在害怕什麼。
宋吟以為,他又要欺負他嗎?
褚亦州終於開始在心中反思,到底那天他親得多過火,才會讓人怕成這樣。
其實在廚房那天褚亦州並沒有多清晰的記憶,他如野獸一樣遵循本能,等到欲望得到紓解腦子終於清明起來後,宋吟已經被糟蹋得亂七八糟,啜泣著瞪他……
後來雖然勉強哄好,但恐怕那種害怕已經滲入了骨髓。
在褚亦州沉默之中,宋吟趕緊起來走到臥室關上了門,他也不想這麼沒出息,但生理本能不是他能控製的東西。
他窩進被窩裡,匆匆拿出手機編輯短信,告訴省金牌等下會去他宿舍樓找他,讓他暫時彆睡,省金牌立刻回他好。
宋吟收起手機,開始留意外麵客廳的燈。
現在確實很晚了,大約等了半刻鐘外麵的燈就被人熄滅,宋吟哪怕在自己家也極其謹慎,做賊一樣偷偷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坐了車,快到地方就給省金牌發了消息。
到了宿舍樓下麵,宋吟還沒來得及說話,人高馬大的遊泳隊隊長就一把撈住他,往他頭上蓋了一件自己的衣服。
宋吟本來就細瘦,他衣服又是最大的尺碼,這麼一蓋幾乎隻剩下兩條長腿露在外麵。省金牌撒開手,呆呆地說:“對不起,之前老有外校的人跑來男寢看他們對象,宿管查得嚴,抓到要扣分,我手一快就……”
他這話說得像是和宋吟有極為親密的關係,但宋吟沒有反駁,而是悶不吭聲地低著頭。
省金牌隻好大著膽子伸出手,往下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宋吟的臉露了出來,可與此同時他也傻住了:“為,為什麼哭了?”
他什麼都沒做啊,省金牌手足無措地心想,因為震驚,舌頭還打了下結。
宋吟低著頭,眼淚欲落不落地掛在他的睫毛上,有一種無所依靠,讓人忍不住垂憐的感覺,他小聲說了句:“我是偷跑出來的……”
省金牌癡傻地重複:“偷跑出來的?為了我嗎,你很喜歡我?”
“……”被這麼一打岔,宋吟差點演不下去,他通紅著臉蛋,含糊過省金牌的詢問,“你剛剛也看到了,我的丈夫不喜歡我和彆人社交。”
省金牌的臉又臭下來,哼道:“看到了,交個朋友也不讓,未免也太霸道了。”
宋吟小聲嗯了聲,讚同他的話,又擦了擦臉說:“他為了不讓我社交,沒收了我所有的錢,剛才他還因為我讓你們去我家裡罵我。”
“而且……我有什麼花銷都要經過他的同意,我不喜歡這樣,我想自己有點錢。”
“你知不知道來錢快的工作?”
做了前麵的鋪墊後,宋吟問出了最想要問的問題。
他被綁架的那天,能看出省金牌是有團夥的,而且是聽命於人,如果宋吟可以進入到他們的團體,說不定能探知到副本的核心。
可是宋吟沒想到省金牌會說:“你想要錢我可以給你啊。”
宋吟愣了下,馬上搖頭道:“我不能平白無故要你的錢,而且我自己賺的會比較安心……”
省金牌卻毫無所謂:“那有什麼?我錢多得要死。”
他說著說著就要爽快掏錢,宋吟一急,立刻換上了仿佛蒙受羞辱的表情,哽咽著說:“你把我當做乞丐在施舍我嗎?算了,我去問彆人。”
見宋吟真的要掉頭走,省金牌收起了要包養人的大款樣,急急忙忙地解釋:“我怎麼會那樣想?我隻是認為我有錢,你不用受累就可以有現成的……”
宋吟不聽解釋,還因為他的解釋眼淚掉得更凶,省金牌隻好收住話音:“好好,我給你介紹工作。”
“來錢快的活兒……”省金牌想到一個,眼睛一亮,但極快又古怪地露出猶豫:“我確實知道一個,不過那個要簽保密協議,而且要長期住在一個地方。”
這就是宋吟想要的,但他裝作糾結地問:“長期嗎?是什麼工作啊……”
省金牌給他簡單介紹:“類似護理,要照顧剛手術完的病人,如果你想做的話我可以給你聯係方式,不用麵試就可以做。”
……
宋吟最後當然是收了聯係方式,他當晚回去就撥了號碼。
對麵是個聲音斯文的年輕人接的,對方似乎知道他是被介紹的,問了些他的個人信息後,給了他一個地址,讓他明晚準時過來。
宋吟一天都在想那個地方會是什麼樣,都忘了和自己的丈夫交代他要出去幾天,到了晚上穿著件單薄的裡襯,就匆匆趕往了那個地址。
大約兩小時,宋吟到了地方,才發現那裡有多龐大。
應該說是一個基地,有明確的分工和獨有的準則,到處是精密昂貴到容不得磕碰的儀器。
宋吟聽到前方有兩個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手裡拿著本子,似乎在進行縝密的確認,因為聲音不算高,聽不太確切。
“……明天有兩台手術……對,有三個客戶可以出基地……這個客戶眉目間門需要調整,要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