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這麼一說,倒是讓曹操與夏侯惇心生佩服,都說醫者需要有醫德,但醫德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兒的底線,什麼樣的心胸,很多人都無法理解,也無法做到。
其實這一點對於張讓來說,卻十分好做到,畢竟張讓的客觀之中不會摻雜一些主觀感情,因此對旁人來說不好區分的事情,反而對張讓來說,極其簡單容易。
你說張讓心善,但他的確是個無心之人。
你說張讓無心,但他的確又是一個底線分明的人。
曹操見張讓眼中毫無波瀾,眯了眯眼,轉念一想,心思裡存著,這樣也好。
如今張濟寧死不降,而諸軍在此會盟,又缺乏知曉雒陽消息的細作,若是能策反張濟,倒的確是一件好事兒。
張讓若能醫好張濟,也算是恩威並施,打一棒子給一個紅棗,讓張濟吃些甜頭,興趣他這人便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那便成了。
曹操眯著眼睛,眼中閃過精光,雖張讓並未想太多,隻好張濟當成了一個病患,不過曹操可不一樣,正好利用張讓,感化一把張濟。
曹操便笑著說:“先生說得對,是我狹隘了,不然……我這就帶著先生去探看探看張濟?”
張讓所幸左右無事,就點頭說:“好,走罷。”
因為張讓肩上有傷,曹操親自給他提著醫藥箱,眾人便往看押張濟的營帳而去。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
“你等奸賊,不若一刀殺了我!我張濟絕不會降!咳咳……”
眾人還未走進營帳,就聽到張濟的喊聲,聲音很大,但嗓音沙啞,猶如粗糲的老樹皮,十分難聽。
曹操聽到張濟的喊聲,下意識的蹙了蹙眉,眼神閃過一絲殺意,心想著若張讓為其醫病也無法令張濟歸降,那必隻剩下一條路留給張濟。
那自然是死路。
夏侯惇打起營帳簾子,請張讓和曹操入內。
張濟臉色慘白,五花大綁的仰躺在榻上,嘴角還掛著鮮血,他一咳嗽就從口中湧出血來,眼看著曹操走進來,便瞪著眼目,眼中仿佛能噴出火焰,眼眶爆裂的怒瞪著曹操。
“曹操狗賊!!!有本事你殺了我!將我囚禁於此,不過是個懦夫軟蛋!”
曹操一聽,當即“哐!!”一聲將藥箱撂在案幾上,砸出一聲巨響,冷冷的看著張濟。
不過轉眼就換上了和煦的微笑,說:“張濟,你是個硬骨頭,我敬你是一條好漢,如何會殺你呢?這不是麼?我帶長秋先生來給你醫病來了!放心,你死不得……”
曹操說到最後半句,溫和的笑容摻雜了一絲絲獰笑,不過很快轉瞬即逝。
張讓可不管他們鬥智鬥勇,當前就上去給張濟把脈。
張濟十分不配合,大吼著:“狗賊!!放開我!你這個懦夫!與我一戰!”
“縮頭畏尾!算什麼英雄!?”
“曹操!你這個閹黨的孫兒!老子靠銀捐官,狗屁不如!”
張濟突然這般大罵起來,當然指責的就是曹操的祖父乃是大宦官曹騰,曹操的父親乃是花錢買來的太尉。
曹操雖係出名門,但到底並非太光彩的名門,張濟這麼一吼,立刻戳在曹操的軟肋上。
曹操臉色“唰!”的一下就變化了,冷酷中帶著一絲猙獰,額頭上青筋直蹦,青色的血管暴凸出來,仿佛一隻即將發難的野獸一般。
不過過了片刻,曹操又笑了起來,說:“誒?我今日來,可不是與你鬥嘴的,而是帶醫師來為你醫看病痛,你放心,我不殺你。”
張濟一心想要激怒曹操,因此故意謾罵曹操的父親與祖父,結果卻被曹操輕而易舉的看穿,當即一臉死灰,反複叨念著,“殺了我殺了我,好比在這裡受辱……”
張讓不為所動,不管張濟是不是口沫橫飛的謾罵,隻是給他把脈,然後寫了張方子,很快便去熬藥。
過了一會兒就端回來一碗湯藥,說:“不過是氣火攻心,再加上內傷和風寒所致,喝了藥靜養一陣,死不得人的。”
曹操一聽,笑著說:“那便好,有勞先生了。”
張讓端著藥走過去,讓夏侯惇把五花大綁的張濟從榻上扶起來,親手給他喂藥。
張濟聽說自己死不得,一臉死灰,嘴唇顫抖著,等張讓把藥喂到他嘴邊,卻突然大吼一聲,使勁去撞張讓。
“嘭!!”
“啪嚓!”
夏侯惇抓著張濟,那張濟病倒本十分虛弱,哪知道突然用儘全力,夏侯惇這樣的猛勁都拉他不得。
張濟撞向張讓,把他手中滾燙的藥碗一下撞翻,一半藥湯全都潑在張讓身上,
“嘶……”
張讓抽了口冷氣,燙的一個額機靈,趕緊抖了抖手。
曹操一見,當即怒氣衝上額頭,一步衝過去握住張讓的手,說:“怎麼樣?燙到沒有?!紅了!”
曹操語無倫次,不等張讓回答,就看到張讓手背有些泛紅,氣得他“嗤——”一聲抽出佩劍,聲音陰森沙啞的說:“找死!”
曹操剛抽出佩劍,張讓便一把拉住曹操的手,對他搖了搖頭。
張讓雖是個法醫,不懂得這些權術之類,不過很巧,因為張讓腦子裡的東西少,所以他也看得出來,曹操是想要利用這一點,來收服張濟的。
若是因著這件事,曹操一氣之下便要斬了張濟,那豈非虧了?
張讓攔住曹操,不讓他動手。
張濟眼看曹操失態,便知他關心這張讓,於是大吼著:“什麼狗屁湯藥?!我不會飲!滾!狗屁的大夫!豬狗不如!”
張讓聽到張濟的謾罵,卻毫不理會,臉上沒有一點兒動怒的氣息,畢竟在張讓聽來,罵他和誇讚他其實差不多,都不能讓他有半點的嗔喜之感。
不過張讓眼神有些冷漠,也帶著少許的森然,不是因為張濟的謾罵,而是因著他毀了一碗湯藥。
張讓冷冷的看著他,嗓音平平板扳,不帶一絲語氣,說:“我會再去熬一碗,一模一樣的,到時候若你還這般浪費,可彆怪我不客氣,令人灌你,可聽清楚了?”
張濟瘋癲的大吼著,哪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醫師,說起話來,竟如此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