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9.1(2 / 2)

早幾年在張先生的慫恿下,他們舉家遷到了上海,先在筒子樓裡租房,後麵圖便宜又搬到了弄堂。

張先生在洋行裡做出納,朝九晚六,原主除了照顧他生活外,偶爾也收些彆人的舊衣作漿洗,貼補家用。

日子平靜枯燥,直到一月前,張先生受了洋行裡一位年長同事的托付,給他家裡上高中的女兒補習洋文。

兩個人很快墜入了愛河,這段婚外戀受到了來自各方的反對。

洋行想要辭退張先生,那同事也與張先生斷交,可是這些都阻止不了張先生,他初心不改,要和原主離婚,和那女孩結婚。

原主苦苦哀求,不願意離婚,張先生一氣之下,寫下舊式的休妻書。

原主沒什麼文化,在年長女性的耳濡目染下,認為被休是十分丟臉的事,甚至想去投河。

救下原主的是個年輕的記者,他聽了原主的訴說,看到休書,以為張先生是那種舊式封建思想荼毒的男性,輕賤人命,十分氣憤,在報紙上發文大加鞭撻。

這則新聞引來了不少人的同情,大家紛紛斥責張先生。

結果沒過半天,事件就反轉了,張先生發文大膽表白同事家那位小姐,表明自己與那小姐是真愛。與原主才是封建婚姻的流毒。

他把原主當初的苦求寫作了糾纏,寫她刁蠻發潑,在各處堵截自己,自己是逼不得已才寫休書,沒想到原主那麼偏激投河,暗指原主是以死相逼。

那小姐也很大膽,登報回應示愛,表示受到的一切阻礙都不會消磨她的決心。

這兩份情書互相呼應,激起了許多人的八卦之心,有無良的小報記者去采訪原主。

原主是個訥於言的人,根本應付不來記者刁鑽的問題,她承認自己哀求過張先生,也表達了希望張先生不要休她的意思。

小報記者潤色了一下,頓時原主從苦主化作了一對有情人之間的阻礙。

張先生得了許多人同情,洋行差事穩了,同事隔閡消了,甚至和那小姐作了一對新世紀自由愛情的典範。

原主卻憋屈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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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姝戈回憶了一下,此時張先生正與那小姐愛得難舍難分,借口出差或加班,極少回家,常和那小姐在外麵的旅館幽會。

又,再過幾月,才是張先生正式提出離婚的時候。

林姝戈想了想,揉紅雙眼,拿著兩塊大洋去二樓找包租婆。

“早上還沒有,現在就闊啦?早叫儂要主動去找張先生拿錢咯,嫁漢子就是穿衣吃飯,手心向上不丟人!”女人掂了掂兩塊大洋,還不忘說教一番。

林姝戈抿唇:“哪裡是他拿的?他心裡根本沒這個家了。”她看著麵前的中年婦女,“陳姐,我現在才知道你說的都是對的,女人就得對自己好,男人靠不住——來到上海這種大城市,男人的心早就野了。”

“嚇?!妹子你什麼意思?”陳姓包租婆最愛八卦,頓時驚訝的追問。

林姝戈欲言又止,等陳姓包租婆又問了一回,才苦笑了一下,把張先生嫌棄糟糠,和外麵的女人混在了一起的事和盤托出。

“我是個沒什麼本事的鄉下人,他要喜歡彆人我有什麼辦法?隻能認命了。”

“話不能這麼說……儂兩個是結了婚的,他這樣對不起儂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不過儂確定他在外麵有人了?”

“陳姐不信,以後留心看看就知道了,不過我也不知道他還回不回來……”林姝戈繼續苦笑,把姿態放得很低,陳姐頓時同情心大起。

“儂放心,如果張先生當了陳世美,我一定幫儂出氣,看弄不死那小妖精!”

……

林姝戈頓時安了點心——這類離婚糾紛她沒什麼經驗,但有個包租婆這類刀子嘴卻熱心腸的本地婦女,立場鮮明在自己這邊,大約是有利的?

千萬不要小看這些似乎隻會家長裡短的中年女性,她們往往能帶動一堆人的情緒,且陳姐作為包租婆,簡直是這區的天然輿論領袖。

再來,筒子樓這邊不如租界和平,能在這區穩坐收租過愜意日子的本地人,多是手段野,人脈廣而雜。交好比疏離要好得多。

……

林姝戈向陳姐謝了幾次,這才離開二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張先生不在,倒也方便了她。

林姝戈收拾了一遍屋子,把相對值錢的東西都歸攏藏好。現金是沒有的,不然林姝戈剛來時也不至於交不出房租。

在搜屋的過程中,林姝戈翻出了張先生的一個書籠,裡麵有好幾本洋文書,雙語翻譯,書頁還是簇簇新的。

林姝戈想起來了,這個時代雖然病態崇尚洋文化,但是英文好的人還真不多。

一是西方文化被捧上神壇不久,國內沒有係統規範的外語教學體係,二是學習語言本身是個長久積累的過程,國人少有從小學起的,時間上就不充裕。

張先生算是比較有語言天賦的,屬於矮子裡挑高個,也混進了洋行作翻譯。

這些書就是張先生剛進洋行時,心血來潮買的。

不過洋行大多數時候也用不上高深的表達,張先生過了一陣就沒了熱情,把那些書都放在了書籠裡吃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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