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本來就不是一路人,說是你是我哥,我們爸媽沒一個一樣,性格也根本不合。”她安安靜靜道,“我隻有趙微樹一個哥,你媽是我繼母……”
女孩唇角一勾,笑得譏誚,“格林童話看過嗎?沒看過,回去多翻翻,看裡麵繼母和女兒都是什麼關係。”
司凜麵色蒼白,右腳劇烈的疼痛在此刻蔓延上來,火燒一般,他兩天沒吃沒喝,跑出來後立馬一路坐車來寧市,趕來嘉學,在外麵等她放學,一直站到現在。
氣氛默了下來,空氣好像凝固了,粘稠的,緩緩流動。
夜空飄起了麻麻小雨。
旁邊有家麵館,在夜幕透出昏黃的燈。
竹吟終於動了,進了麵館,司凜在外呆呆站著,終於抬腳,撩開簾子,跟著她走了進去。
合家歡麵館。
竹吟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紙幣,一張張撫平,按在了櫃台上,“一碗牛肉番茄麵。”
老板爽利應了聲,“好嘞。”
司凜坐在靠窗的小桌子旁,看著她的背影,目光一動不動。
熱騰騰的牛肉麵很快做好,上麵浮著一層蔥花,湯汁金黃,散發著誘人的香,竹吟端著麵,擱在他桌上,淡漠道,“你回去吧,給大家都留個麵子,不要徹底撕破臉,鬨得太難看。”
司凜原本已經站了起來,被她的話,硬生生按回了原處。
外頭吹起了晚風,細雨蒙蒙,俄而轉為傾盆大雨,仿佛是從沉黑的天空深處傾斜而下,
“我來是想告訴你……”他開口,聲音嘶啞,“我學考成績下來了,全過了。”
竹吟腳步頓了一下,沒回頭,她撐開傘,頭也不回,走進了雨幕。
*
冬天越來越深,轉眼,一學期,快要到底,寧市的冬天,陰冷潮濕,連綿的冬雨,下得天地仿佛都要發黴。
自那天之後,一直到現在,越沂也再沒來找過她。
畢竟被說了那樣的話……竹吟想起,唇角牽起一絲嘲諷的笑,他雖然性格內斂安靜,可是,到底也有屬於自己的傲氣和自尊。
被她那樣說了後,估計,就算以前對她有過朦朧的好感,可能現在也都已經被消磨掉,都化成恨與厭惡了吧。
那樣也好,以後互不相乾,各走各的路。
下午第一節是數學課,數學老師來得匆忙,手裡抱著一大摞教案,“來,你發一下。”他順手把教案給了竹吟。
竹吟一看上麵的內容,愣了神,“李老師,這教案是不是拿錯了?”她抽出最頂上一張,遞給他。
李思明接過一看,眉心擰了起來,把試卷還給她,很無奈,“竹吟,你趕緊去趟理重班,找他們換一下教案,我來太急,把他們數學教案拿過來了。”
他去打印室時,正好碰到理重班數學老師也在打印資料,倆人就隨意閒聊了幾句,聊完後各自拿起資料回去上了,沒想到,這隨手一拿,居然拿反了。
教學樓很安靜,隻聽到她一人的腳步聲。
穿過長廊,爬樓,在回環曲折的教學樓道中穿行,從一側,到另一側。
理重班在西教五樓一角,最儘頭,一個采光好,又安靜的區域。
裡麵正在上課,從窗戶看過去,是數學課,大屏幕上列著一道很複雜的圓錐曲線題,一個陌生女生拿著粉筆,在黑板前寫著什麼。
文數也學圓錐曲線,但是這題難度明顯要超出比他們平時學的,竹吟不會,那個女生看起來也不會,握著粉筆,半天什麼也沒寫出來。
“越沂,你上來來解一下。”老師點起了後排一個男生。
竹吟靜靜站在不遠處,抱著試卷,看他起身,走上講台。
側臉很淡漠。
冬天了……他為什麼還穿那麼單薄,黑發好像長了一點,落在白皙的頸窩裡,他寫得粉筆字還是那麼好看,和那年和她抄筆記時一樣的字跡,清雋秀逸。
他寫字時,袖子落下了一截,露出乾乾淨淨的手腕,握著粉筆的手指骨節分明。
日光燈落在他手背上,冷白色的肌膚,隱隱可見淺藍色靜脈,那雙漂亮的手,好像比之前,更加削薄,冷而硬,仿佛徹底失了溫度。
竹吟忘了時間,隔著窗看著他,一眨不眨。
“你好厲害……”一旁的米茜,看著他寫完那道難題,沒有一下停頓,毫無阻礙,簡直像是不需要思考。
她臉頰微紅,握著粉筆,挪動腳步,湊過去了一點,靠在他身側,抬眸看著男生近在咫尺的,俊秀的臉,目光有幾分崇拜,夾著隱隱的癡迷。
越沂微垂著眸,神情淡漠,仿佛壓根沒有注意,也根本不在乎旁邊女生的目光和接近,冰冷,萬事不在意的模樣。
站那麼近……他居然絲毫沒有躲開,就給那女生這麼近看著挨著。
竹吟唇抿得緊緊的,心裡湧上一陣突如其來的煩躁……她知道自己這樣根本沒道理,賤而無理,可是,就是,堵不住的煩躁。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有人開了門,探出一張甜美的女生麵孔,“老師好,我是文重班的趙竹吟,我們班的李思明老師拿錯了教案,叫我過來換一換。”
聲線甜美可愛,軟糯糯,輕快又禮貌。
女孩子懷裡抱著一大摞試卷,穿著寬鬆的淺色衛衣和深藍色的冬季校服外套,杏眼桃腮,一張標誌至極的小臉,含著笑,落落大方地看著他們。
這件衛衣領口不是很高,她沒紮頭發,散著黑發,柔順的發絲落在肩頸,更襯得她肌膚如玉,脖頸修長白嫩,露出的一點鎖骨精致纖細,明明是很清純的長相,卻又遮不住的明豔引人。
“文科班女生,就是會打扮……”有人在下麵議論。
“好漂亮……你知道她叫什麼?”
“有沒有男朋友?”
理重班男生多,一堆十多歲的少年,荷爾蒙無處發泄,驟然見到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眼睛都賊亮,明裡暗裡,議論紛紛。
越沂沉著臉,一眼沒看她,修長的指間,握著的粉筆不知何時已經斷成了兩截,被他擲回了粉筆盒。
“那教案啊,我這節課不用,放辦公室了。”老師恍然大悟,下意識想過去拿給她,忽然想起自己還在上課,回頭指道,“越沂,你帶這位女同學去下我們辦公室,教案在我桌子二層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