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漆黑的眼睛看著她，“沒有女朋友，也沒有太太。”
宜秋暈飄飄的。
“哦。”她唇角笑都按不住了，順手拿起桌邊一杯冰飲料，啜了一口，“這樣嘛……”
是杯櫻桃汁，冰涼涼的，不知道是哪種櫻桃釀的，這麼甜，仿佛甜到骨子裡。
“你喝酒了麼”她放下杯子，看趙微樹。
他好像似乎喝了點酒，身上有若有若無的酒氣。
“沒喝多少。”男人輕聲答。
黑眸眸色似乎比平時暗，看她時，和平時，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同，目光打著溫度。
宜秋耳尖紅著，手指輕輕繞著衣服帶子。
杜思若和於歡恬過來找她，“啾啾……”話沒說完，見她身側的男人，都迅速止了話。
趙微樹也意識到了，再看她時，眸色已然清明，迅速恢複了平時模樣。
“你們玩。”他衝她們點點頭。
*
直到過了晚上十點，大家一個個離開，宜秋心不在焉的留意著場內，見趙微樹一直沒走，她也就不想離開，一直拖到了隻剩下最後稀稀拉拉幾人。
趙微樹見她還沒離開，似乎有些許驚訝，很快道，“我送你回學校。”
他沒給宜秋拒絕的機會。
宜秋留下倒是本不是為了這點，猝不及防，可是他態度很強硬，由不得她拒絕，於是也隻能這樣作罷。
外麵寒風凜冽，她從背包裡翻出外套罩上，認真把扣子扣好。
“準備這麼周全？”趙微樹忍不住笑。
他靠在車邊，似笑非笑的神情，喝了點酒，他襯衣領口鬆著，沒有打領帶，比平時隨適很多，黑色大衣，越發顯得身材修長，冷峻英氣。
宜秋臉紅心跳，默默縮了縮，把小臉縮進圍巾領口。
趙微樹喝了點酒，沒有自己開車，叫了人開車送她回學校。
外來車進不了寧大校門，倆人在門口下車，並肩走著，一直到她宿舍樓下。
宜秋回頭看他，頗有幾分戀戀不舍，沒等她和趙微樹說再見，對麵樹叢裡有人走出一道長長的人影。
是個年輕男生，麵色蒼白，死死盯著她，目光落在趙微樹身上，更是帶上了幾分
“宜秋？”
“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陸曄臉色很不好看，夜色裡，他臉被路燈照得半明半暗，平時還算英俊的臉，這樣看起來，竟然有幾分猙獰。
今年元旦，他給宜秋提前準備了禮物，知道她不會見自己，於是便打算在她宿舍樓底下等著，等她出來。
其實，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宜秋性格軟，又純，陸曄當年，其實也是愛她這種性格，
年會時，宜秋給手機設了勿擾模式，早在好幾年前，陸曄每天晚上都給她打電話，或者給她發各種各樣短信，宜秋不厭其煩，有段時間把他拉進了黑名單。
趙微樹不知道那男生和她什麼關係，“男朋友？”他打量著那男生。
宜秋咬著唇，半邊身子藏在他身後，搖頭。
她身體在微微發著抖。
大學生活四年，陸曄給她留下了很大的心留陰影，包括大一時那場聞名了半個學校的告白，宜秋性格低調安靜，不喜歡拋頭露麵，那一場告白，之後她都在哪裡，都能聽到指指點點，說女主角過來了，雖然沒有惡意，卻一直讓她如芒在背。
陸曄一直
“您哪位？”陸曄氣笑了，“就知道來學校騙小姑娘是不是？”
趙微樹氣質，和身上穿的明顯價值不菲的大衣，和這些在校的男學生的區彆一眼能看出。
宜秋心裡咯噔一下，立馬抬頭看趙微樹，
趙微樹完全沒在意陸曄的話，兩個男人麵對麵站著，身高陸曄隻低了幾厘，卻莫名其妙的，在他麵前矮了一頭，他努力甩開這種讓人不快的聯想。
趙微樹自小性格強勢且護短，在外人麵前就沒吃過虧，不用說這種沒有任何社會經驗的大學生。
“騙？”趙微樹低笑道，重複了一遍，“騙了，你又能怎麼樣？”他漫不經心道。
說得慢，聲線低沉，散在夜風裡，男人眉眼很英氣，不過一雙黑眸狹長冰冷，含著淡淡的譏誚的笑，似乎又完全沒把他看在眼裡。
宜秋很依賴的站在他身後，似乎毫不介意被他這麼說。
陸曄簡直要氣炸了。
“你們是今年畢業吧？”趙微樹薄唇勾著縷若隱若現的笑，“畢業證是不是還沒有拿到？”
陸曄火氣降了下去。
撞上趙微樹的眼睛，冰冰冷冷，明明笑著，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陸曄背脊發涼，竟然難以抑製的，緩緩出了一背的冷汗。
他對宜秋做的這些事情，跟蹤，騷擾，說小也小，但是要往大裡做文章，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隻是他仗著宜秋心好性格軟，四年一直沒有收斂。
見陸曄終於離開，宜秋肩膀瞬間鬆下。
她想起了大三那一年的一個晚上，她在圖書館自習，晚歸是，陸曄在同一片草叢裡等著她，直接把宜秋嚇哭了，當時，幸虧同班另一個女生路過，陸曄也不敢太放肆，宜秋拚命甩開他的手，一路跟著那個女生，逃也似的回到了宿舍樓。
她羞於對人提起這種事情，父母也沒說，可是卻一直是從藏在她心底的一個夢靨。
被陸曄這一攪和，宜秋再看時間，居然已經過了十一點，細眉一下擰了起來。
十一點，已經到了他們宿舍門禁時間，磁卡已經失效，刷不開門。
“我想回家。”宜秋沉默了片刻，“可以麼？”
小姑娘眼圈還紅紅的。
趙微樹沒猶豫，“我送你回去。”
她是土生土長的寧市人，不堵車，家離寧大就幾十分鐘車程，半夜開車，不堵，甚至隻需要二三十分鐘，不過為了體驗一下集體生活，而且也是方便平時趕早課，宜秋平時基本上和同學一樣，一個月回家一兩次，尤其是今年，宜秋忙保研的事情，許芷和宜教授又出國長途旅遊了一段時間，算起來，她已經有差不多兩個月沒回過家。
趙微樹問了她家地址。
宜秋拿出手機，低頭給許女士發微信，“媽媽，今晚我回家。”
許女士不養生，熬夜老達人，回得飛快，“寶貝，今天怎麼忽然想回來？”
“好久沒有回來了，想家。”宜秋抿著唇。
“要媽媽叫人來接嗎？”
“沒事，我有個……”她指尖暫停，還是繼續鍵入，“師兄，送我回家。”
畢竟，不是人人觀念都這麼開放，初入職場的小姑娘，和她的直係上司，在這麼晚的時候一起回家……難免讓人有些想歪，宜秋也不確定自己父母到底會不會支持。
宜秋已經保研，現在不時跟著導師做點事情，之前她去吃拜師飯時，對許芷和宜教授提起過，有幾個同門師兄師姐，都很照顧她。
“我把你爸叫起來。”許芷很久沒見過女兒了，絲毫不介意她這麼晚忽然要回家。
“你不要太乖了。”趙微樹在一側，安靜等她發完短信，收起手機，方才說。
宜秋抬眸看著他。
“以後有這種處理不了的事。”他說，
不料隔得那麼近，男人英俊的臉近在咫尺，清瘦的下頜，薄唇微勾著，平日裡略顯涼薄的黑眸，專注的看著她，宜秋臉頰一下燒紅。
“找我們大人。”他聲線裡帶著笑，似乎漫不經心，又像是在逗她。
明明也就比她大六歲……
宜秋有些不滿，可是不敢表現出來，眼圈還紅著，細白的手指繞著自己一邊衣角，像是挨訓的小學生，規規矩矩的聽他說。
“太容易被騙了。”趙微樹垂眸看著她，說得有些突兀，臉上看不出什麼特彆的神情。
宜秋緊抿著唇，“被騙……”
“也沒關係的。”夜風裡，她小臉被吹得有些紅，眼睛亮如星辰。
如果是他的話，她很樂意。
趙微樹沒有說話。
時間似乎都停止了，宜秋大氣不敢出，心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她不敢抬眼看趙微樹，隻能機械般的抬腳走著。
“我送你回家。”直到他開口，聲線和平常沒什麼區彆。
他看著前方，背影高大頎長，宜秋看不清楚他臉上神色，心裡極其忐忑，趙微樹表情和語氣都沒有變化，
趙微樹是不是沒有聽懂她那句話的意思？
宜秋很惆悵，可是，莫名其妙，又像是逃過了一劫。
至少沒有被當麵拒絕……
她在心裡安慰自己，一路緊緊跟著他。
宜秋家在彆墅區一個安靜的小區，家裡早開了門，亮著暖黃色光暈。
許芷早起了，宜秋打電話過去沒多久，她已經下樓，到門口迎接闊彆已久的寶貝女兒。
“謝謝你送我們啾啾回來。”
她很熱情的對趙微樹說。
很和睦的一家，許芷站在丈夫旁邊，出來沒幾步，還挽著丈夫的手臂，雖然都上了年紀，但是一個儒雅一個秀美，看起來依舊很般配。
微信裡，宜秋說是參加完學校活動，師兄送她回來，倆人都以為趙微樹是她在寧大認識的同門研究生學長，宜教授目光有些警惕，許芷倒是和藹，笑眯眯的，自家女兒心裡想什麼，她從小就知道得一清二楚，看女兒神色，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趙微樹長那麼一張臉，氣質俊雅斯文，看著和在校的研究生沒什麼區彆，
宜秋也跟著，“……謝謝微樹哥。”憋了半天，她最終憋出這麼一個稱呼，紅著臉不敢看他。
“要不要進來坐坐？”許芷很熱情。
宜教授重重咳嗽了一聲。
都十一點了，還請人進屋坐？幾個意思。
宜秋抱著爸爸手臂，抿唇看著他，眼睛漆黑清亮，宜教授哪不明白她意思，不過這小女兒模樣，看得他心軟，隻能不再咳嗽，轉過臉，就當自己沒看到。
“今天太晚了。”趙微樹勾唇笑了，“改天吧。”
“下周見。”他低頭看依舊，眸光溫和。
*
很圓滿的一家，家庭和美，父母相愛，女兒也乖巧可愛，即使是他這個外人，也能感受到。
可能也隻有這種家庭，才能養出宜秋這種性格的女兒來吧
宜秋對他的那些小女兒心思，其實表現得很明顯，加上他心思細密，也不過隻是一開始沒多想而已，今晚，也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他再不多想，也不至於遲鈍至此。
趙微樹忍不住笑。
笑到一半時，唇角笑意卻慢慢凝固。
他想，自己能給得了她想要的東西？
和竹吟一樣，他性格裡也有和陰暗而惡劣的部分，始於少年時代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這麼多年，一直被他很好的，小心的隱藏，卻像是個□□，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會爆炸。
她那麼年輕，惹人愛，純白得像是一張紙，以後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認識更多的優秀男人。
就會意識到二十歲時的一時迷戀有多麼荒唐。
無論是始於對第一份工作上司的莫名崇拜，還是來自皮囊的，錯誤淺薄的吸引力。
*
年後，宜秋照常去遠恒上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天晚上，還是因為這麼多天相處自然積累下的，她和趙微樹關係熟了很多，宜秋不再像一開始那麼拘謹，
偶爾在沒外人在場的時候，她也大著膽子直接叫他“微樹哥”，聲音甜脆，越叫越順口。
趙微樹沒阻止，也就默許，由她這麼叫了。
宜秋乖，性格溫柔，平時工作做得幾乎沒得挑，生活上，她也沒再提起那天話頭，每天都笑眯眯，乖乖巧巧，笑容很甜，看著就讓人舒心。
已經有很多人向趙微樹問起他那個助理小姑娘。
甚至還有不少人，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他，等之後他回美國，舍不舍得把小姑娘給出去。
趙微樹眼底沒帶笑，沒接這玩笑，幾次過後，大家心知肚明，說趙微樹把那小姑娘當成了寶，就再也不提起這話頭了。
一天下午，宜秋去合作公司拿文件，回來時大概兩三點，剛進遠恒大門，眼角餘光看到個熟悉的身影。
她正要提步迎上時，腳步忽然頓住。
一個年輕女人，和他並肩走著，倆人正低聲交談，女人仰臉對他笑，笑容很甜，不加掩飾的，隨意而自然的親昵。
宜秋心一顫，條件反射般，步伐淩亂的躲在了一根柱子後，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她兜裡手機忽然振動，“下午回家有點事，你可以提前下班回學校。”
是趙微樹發來的短信。
和他一起的女人模樣很漂亮，可以說是宜秋目前現實中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精致小臉，很靈動的杏眼，笑起來時尤其生動清媚，皮膚雪白，身材纖細曼妙，沒有一處不好看。
比她要好看好多好多……
恍然間，她想起了很久之前，於歡恬說過的話，趙微樹那個隱藏的“女友”。
宜秋眼角紅了，緊緊咬著唇，背脊緊緊貼在冰涼的大理石上。
他們看起來就很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