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自知之明的阿麗婭當然不會孤身一人深入敵營,用自己的小命去試探博士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但是,也沒人規定她不能和人組隊一起去嘛。
阿麗婭盤算了一下日子。
應該還有兩個星期。
還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她的外掛就要從稻妻乘坐渡船來到須彌了。
對!就是那個隻要給原石,天理都給你宰好,按照瘦肉、肥肉和寸金軟骨分彆切成臊子的旅行者!
提納裡當然不會知道阿麗婭內心在想著什麼叛逆的東西。
他看到她這麼乖乖巧巧地點頭,鬆了口氣。
愚人眾確實需要調查,大賢者他們也確實不一定乾淨。
但是,這些事情至少不應該讓一個連死域都清除不了的剛成年小姑娘來做。
如果可以的話,提納裡還是希望所有人都不要遇到危險。
他將弓背到背後:“我們還有很大一片區域需要巡邏,就先走了。請你放心,交給賽諾調查,他一定可以給你一個不錯的答複。”
阿麗婭目送著一高一矮的一對師徒離開。
等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樹叢中後,她也不打算繼續坐著吃午飯了。
跨坐上馱獸,阿麗婭催著馱獸慢慢悠悠往前走——手裡還拿著半個沒能吃完的柯萊特製口袋餅。
當然,這裡絕對不是說柯萊做的口袋餅不好吃的意思。
柯萊其實相當擅長廚藝。
哪怕因為魔鱗病動作僵硬,這份口袋餅裡麵肉排的調味也相當精準。
隻不過……
阿麗婭有些為難地將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輕輕撫摸了兩圈。
這餅也做得太紮實了一點吧……
她才吃了一半,嗝,就已經撐得快要走不動路了。
不過問題不大。
反正不是她自己走。
誒……說起來,吃撐的時候,是不是慢慢散散步、消消食更好一點來著?
*
時隔小半年,阿麗婭重新回到了須彌。
眼前的這座依托於巨樹而建的主城看上去沒有一點兒變化,幾乎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但是,在她入城的時候,她注意到——果然,小半年的時間,足夠很多事情發生改變了——城門口的教令院學者,比以往多了不少。
但凡是南來北往,而頭上沒有佩戴著虛空終端的行客,都會被這些學者微笑著客套地攔下:
“這位客人,請您稍等。”
阿麗婭刻意在進城的時候放緩了腳步。
於是,學者對行商說的話,全部落進了她的耳中。
“……原本我們隻會向須彌的居民和長期在此經商的商戶提供這項服務,不過近期教令院有了不小的技術進步,所以這項福利就可以免費提供給所有前來須彌的人了……”
阿麗婭:“嘖。”
她沒再刻意把腳步壓慢。
教令院已經開始給所有人發放虛空終端了。
那麼,要通過虛空終端創造一場多次輪回的夢境,做為造神的基礎,看起來應該也不會有多遠了。
或許……她應該先去一趟呼瑪伊家,把迪娜澤黛拉出家門,讓她去不會被虛空終端影響到的地方稍微修養上一段時間?
不過最近的須彌確實也不怎麼安寧,沒有什麼地方是一定能夠保證安全的。
好愁人啊。
阿麗婭差點揪掉自己的一縷頭發。
*
“喲,是小阿麗婭啊,你可算回來了!”
正當阿麗婭站在自家房子的門口,準備從行李箱裡翻出鑰匙擰開房門的時候,從柵欄的另一邊,傳來熟悉且響亮的打招呼聲。
阿麗婭回頭,笑嘻嘻道:“麗瑪大嬸,中午好!”
麗瑪大嬸的上半身從柵欄後麵越過來,一縷深紅色的頭發垂在她的眼前。
她今年五十好幾,頭發已經有不少變白了。
不過,她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是個遠近聞名的美人,被好幾個男人追求過。
不過後來,她誰也沒有嫁,自己賺錢買了一套大房子,將手上的商隊也轉讓了出去,開始收養失去父母的孩子。
因為得了魔鱗病的孩子大多被健康之家收留,能夠被麗瑪大嬸收留的基本都是健康的孩子,因此額外的花銷並不多。
故而她的那些財富,可以很良好地支撐著這個人口眼看著越來越多的家庭的平日生活。
唯一的“小問題”就是,因為收養的孩子越來越多,每天中午和晚上需要她陪著一起吃飯才肯乖乖把飯吃完的孩子也越來越多,因此到現在為止,麗瑪大嬸已經進化成了一頓吃三碗飯的乾飯人。
當年曾經被人形容為如彎刀一般,可以收割遠近男人心臟的細腰,也一點點隨著飯量一起膨脹了。
時至今日,她已經是個珠圓玉潤的……
仍然是個美人。
麗瑪大嬸用她變得軟綿綿肉嘟嘟的指尖點了點阿麗婭的家門。
“小多莉走之前,把她的鑰匙交給了我,雇了女仆每天來幫你打掃房間。放心吧,我幫你盯著呢,家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少。”
她從腰裡把多莉交給她的那串要是□□,遞給阿麗婭:“喏,鑰匙給你。對啦,我們家今天做獸米香香,小阿麗婭你要不要來一起吃啊?”
獸米香香是麗瑪大嬸最喜歡做的菜。
大概是因為相比起其他的菜肴來,這一道可以保證葷素搭配,製作起來也比較簡單。
隻需要把獸肉預先處理好再炒熟,隨後就隻需要將各種蔬菜混著長粒的米飯一起和肉燉煮就行,除了對火候有一定的要求之外,其他的烹飪手法完全不需要學習。
而且這道菜還相當好吃。
怎麼想都是優秀的糊弄三餐的標配菜譜。
至少,比起多莉最喜歡的黃油雞,是要簡單多了。
阿麗婭也好久沒有吃獸米香香了。
她看了看天色,覺得這會兒自己做飯,隻怕要等到七點多才能吃上熱乎的晚飯,乾脆開了門後直接捧出一個簡單衝洗乾淨的碗:
“那我就不客氣啦!我要滿滿一碗!”
*
當阿麗婭不太好意思地把碗遞給麗瑪大嬸,表示自己可以再來一碗的時候,提納裡正在給賽諾寫信。
他不僅僅提到了阿麗婭所說的愚人眾,還提到了他的老師,生論派的賢者納菲斯。
他想起老師每個月都會送來的信件。
這次的信件……
提納裡的眉頭微微蹙緊在一起。
手上的羽毛筆停頓了一會兒,筆尖在紙麵上壓出了個不小的墨點。
如果給他寫信來的人不是老師的話,那又是誰在偽裝老師和他通信呢?
老師到底去了哪裡?
那個代替他寫信的人,是如何做到完美地模仿了他的用詞習慣的?
還有他在信件中問出的那些問題,如果不是賢者這個級彆的學者,應該很難回答,畢竟,這些問題即使在虛空中也找不到答案。
可是代替他寫信的人,卻能夠把問題回答得滴水不漏。
提納裡揉了揉眉心,逼迫自己往深處去想,而不是逃避那個他隱隱已然感覺到的,頗為可怕的可能。
*
提納裡和賽諾有著特彆的通信通道,因此賽諾很快就收到了信息,兩個人約在了禪那園見麵。
“我懷疑教令院在做些什麼,你也知道,老師脾氣相對暴躁,而且嫉惡如仇,眼裡容不得沙子。如果阿紮爾想要做些什麼的話,或許會被他反對。”
提納裡靠在圍欄邊,壓低的聲音隨著晚風一起被吹散,被稀釋在空氣中,直到最後一個音符都無法被任何人捕捉。
說實在的,他很難想象是什麼樣的情況,會讓教令院六大派彆之一生論派的賢者,也可以算是整個教令院權勢最高的六個人之一,被限製行動,無法與外界溝通。
“除非——”
“除非大賢者,和大多數的賢者們,都站在了相同的立場上,而你的老師,持反對意見。”
賽諾接過他的話。
“我會去調查的,隻要他們做的事情有痕跡,我就一定會審判他們的罪孽。”
提納裡沒那麼樂觀:“可那畢竟是大賢者,你最好還是多留心點,畢竟,在教令院中,大賢者掌控一切。”
賽諾點頭:“我會的,放心。”
大風紀官的空閒時間並不多,賽諾的行蹤每天都有很多人在盯著。
他沒法在禪那園裡停留太多的時間。
但在其他風紀官的催促下,他仍然在離開之前拖延了一會兒。
“向你提及愚人眾的……現在在須彌主城嗎?”
提納裡點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的名字應該是阿麗婭。怎麼,你想去找她?”
“嗯,有一些事情不能確定,我想從和她乘坐一條船的愚人眾下手。我不會打草驚蛇的。”
賽諾當然不會堂而皇之地找上阿麗婭。
他需要一個借口,一個不會被賢者們懷疑的借口。
在找到那個合適的借口之前,來自沙漠的胡狼會很小心地把自己藏在沙丘後麵。
不過,在他來得及找到那個借口之前,阿麗婭就離開了主城。
隔壁被她蹭了兩天飯的麗瑪大嬸很是奇怪:“阿麗婭,這段時間你怎麼總是往外跑啊?也和多莉一樣覺得主城待不住?”
“沒有沒有。”
阿麗婭抿著嘴笑,她在年紀稍微大一點的長輩麵前總是這副很乖巧的樣子,從小就是這樣,因此鄰裡中有些年紀的基本都很喜歡她,在她小時候,會往她手裡塞糖,現在則會直接招呼她去自己家蹭飯。
“我和多莉不一樣啦,她是要去經商,我是去找一個東西。”
麗瑪大嬸本來想問她什麼東西啊,才回須彌沒兩天又要匆匆忙忙地出去找,為什麼不在家裡稍微休息幾天。
她看著麵前的少女,覺得對方好像比離開須彌的時候又瘦了。
但阿麗婭已經把包袱扛在肩膀上了。
於是麗瑪大嬸隻是歎了口氣。
“那你路上小心點,我還幫你看著房子啊。”
除此之外,她沒再說彆的。
望著阿麗婭朝城外走的背影,她搖了搖頭,回身走進屋子裡,開始給她收養的孩子們做今天的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