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散兵擁有納西妲的力量,能夠聽到人們的內心,這會兒他從阿麗婭心裡聽到的話,大概足夠他臉紅到像是要燒起來。
當然,臉紅到像是要燒起來也不會妨礙他給阿麗婭一拳。
所以,感謝散兵不會讀心術,阿麗婭這才能夠在短暫的驚豔之後反應過來,並快速組織好措辭,回答散兵對她的問話。
散兵問她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存在。
阿麗婭真誠地說了一句大實話:“我在和熒一起去稻妻的時候,曾經被愚人眾綁架過。”
這事可是真真切切地發生過的。
她一點兒都沒說謊。
散兵垂眸:“所以,你是從綁架你的愚人眾那邊得知和我相關的消息的?”
阿麗婭沒有吱聲,就用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盯著他看。
看來也就是這樣。
嘖,無趣。
散兵轉開目光,頓時覺得麵前的少女再度變得平凡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件,手指捏著信封一角遞過去:“你的那位神明托我帶給你的。”
阿麗婭接過信件,然後盯著散兵看了兩三秒。
發現少年沒有轉身離開的意思。
甚至,散兵在意識到阿麗婭對他投注的打量之後,還有些奇怪地問了一句:“怎麼?她還有什麼東西托我要帶給你的?”
阿麗婭謹慎的搖了搖頭。
“沒、沒。”
她隻是沒想到納西妲真的打算把散兵……
把散兵給她送過來。
她又壓不住散兵——哦,沒關係,璃月港內還有一位退休的岩神呢,想來要是散兵想要做些什麼,都會直接被那位出手鎮壓吧?
嗯,看來安全係數還是相當高的。
“看來,你已經收到我送給你的‘禮物’了?”
納西妲的聲音適時響起。
“啊……納西妲。”
阿麗婭的心情現在有些複雜。
她確實挺喜歡散兵的,做完魔神任務《傾落伽藍》之後更是對他憐愛有加。
但不是有一句話叫做,二次元的xp和三次元的並不相通嘛……
散兵真實出現在她身邊什麼的,的確可以算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彆的不說,阿麗婭真的有點兒懷疑如果自己每天都被嘴臭的話,會不會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抓起散兵的枕頭往門外一扔然後對他說“滾出我家”。
——當然,阿麗婭覺得,在這麼做之後,她大概是會被教做人的。
“請不要擔心,現在的散兵把博士看做敵人。”
納西妲道:“我想,你應該是知道這段故事的。”
阿麗婭歎了口氣:“是……是啊。”
所以她才會在看到一個不是流浪者造型的散兵的時候有些奇怪嘛。
“說起來,我以為你那邊才更需要散兵來著。”
畢竟,儘管所有人都將納西妲視作從古至今管理、統治著須彌的神明了,但是在須彌的土地上,並非沒有仇視這位神明的存在。
比如曾經赤王的信徒中,還有一部分認為自己在沙漠的“兄弟”,也就是沙漠中勘探過赤王遺跡之後,對納西妲表示順服的那些鍍金旅團,是在雨林的“腐蝕”下叛變了自己的信仰。
阿麗婭覺得納西妲需要表現出點鐵血的手腕。
但……
她怎麼現在就把能夠成為她一把刀的散兵送出須彌來了?
納西妲:“如果讓那些人心悅誠服都需要使用強大的武力,那我這個神明可就算是做得太差勁了。”
她將話題轉到了阿麗婭身上:“其實,現在的你才是更需要身邊有個保護的人。”
誒、誒?
阿麗婭有些納悶。
她在璃月港一切都好啊,為什麼還要有人來保護她?
“在關於自己的事情上,你從來都不怎麼敏銳,阿麗婭。”
納西妲歎了口氣,提醒她關於虛擬貨幣和線上支付納入經濟係統之後,北國銀行因為遭到了璃月七星的婉拒,因此短短時間內就虧損了一大筆的事實。
“雖說其實也並沒有虧損,但對於近年來發展勢頭那麼迅猛的北國銀行來說,沒有獲得足量的利益,就是虧損。”
這個讓北國銀行強烈受挫的計劃,是由阿麗婭提出,而後由璃月七星執行的。
“比起七星,還是報複你更容易一點呢,阿麗婭。偏偏璃月港中的那位岩神,平時又喜歡往其他地方走,我擔心你萬一被愚人眾綁架——這又不是第一回了。”
所以散兵是做為她的人身安全保證被送過來的嗎?
阿麗婭突然覺得有點兒感動:納西妲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關心她安全的人了。
甚至連她自己都比不過納西妲!
“當然啦,除了保護之外,我還想拜托你……額,這麼說好像有點兒奇怪,但我確實想拜托你幫忙開解一下散兵的心理。”
阿麗婭一下子明白了。
“丹羽那個事情對吧?”
納西妲承認:“是的,這個問題沒有正確的解答方式。它在博士成功地完成了他的計劃之後,就注定了會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
散兵也是受害者。
但他與此同時,也成為了加害者。
阿麗婭點點頭:“我明白了,這方麵的問題,我想先去和神子和綾人溝通一下。”
相信那兩位聰明人會給出更好的建議。
“不過,心理的開解可不僅僅是解決問題哦,阿麗婭。”
納西妲的語氣變得有幾分俏皮起來。
“他對人類有感情,但也對人類失望過幾次,現在我想要讓他重新融入人類之中……真正獲得那顆心。”
阿麗婭恍然大悟,迅速和納西妲達成一致:“不錯,我也這樣想。”
對於缺愛小黑貓來說,先獲得一顆心,成為一個他曾經最想要成為的人類,算是治愈他那悲慘童年的第一步。
她信心滿滿:“放心吧阿麗婭,我一定可以找到點可以給他做的事情的!”
她斷開了和納西妲的連接。
站在她對麵的散兵幾乎已經要等到不耐煩了。
這會兒見阿麗婭的目光看向自己,開口道:“聊完了?”
他從阿麗婭神情最輕微的變化中感覺到了納西妲的到來,知道一定是那位拜托他來璃月的神明正在和麵前的少女溝通。
不知道在聊什麼。
但或許是一些要怎麼防備他的叮囑?
散兵不想了解那些,他——
阿麗婭點點頭:“啊,聊完了,那個,你吃了嗎?”
散兵:“那就——嗯?”
阿麗婭熟練地捏開一個栗子,將開口的那一麵對著散兵:“呐,剛剛出爐的新鮮糖炒栗子,很甜的,吃嗎?”
剛剛炒好的栗子上蒙著一層陽光,金棕色的很是漂亮,香味濃鬱且紮實,幾乎就像是香氣凝聚成了實體。
他看著這顆幾乎要懟到他眼睛前麵的板栗,稍稍呆愣了片刻。
阿麗婭看著他的反應:“誒,不喜歡嗎?”
然後變戲法一樣地從口袋裡摸出單個包裝好的糖山楂、核桃糕以及紅棗夾糯米團子,花花綠綠地在掌心裡麵攤開:“那你想吃哪個呀,自己拿就行。”
*
散兵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哦,其實不是沒有見過。
五百年前,在踏韝砂的時候,幾乎每個人對他都是這樣的。
在鍛造武器的時候,會把用來夾著刀劍,防止手被燙到的鉗子給他,自己擺擺手表示“沒關係,我都習慣了,你看,我手上的繭子可厚了”;
在沒有月亮的晚上,會把唯一的一盞提燈遞給他,自己埋頭跑得飛快:“沒關係,我從小在這兒長大,哪條路上有哪塊石頭都清清楚楚,倒是你,可彆把白衣服摔臟咯”;
在孩童們圍坐在火堆邊上,小臉一張張都被火光映照出金紅色的興奮時,會拍拍他的肩膀,往他手裡扔一把糖:“去啊,你不也是小孩子嗎”;
……
很多很多。
可惜,那段時間太短暫了,後來的大多數時間,他都在流浪,再或者,就是加入愚人眾,在深淵搏殺戰鬥。
以至於,當五百年的時光過去,他發現哪怕他一直自以為記性很好,那些除了丹羽和桂木之外的臉,現在回想起來,都已經模糊得隻剩下臉上一點淺淺的光暈——甚至連五官的大體樣子都回憶不起來了。
現在他看著那顆栗子,又看了看阿麗婭,最後緩緩抬起手,接過那顆栗子。
阿麗婭強調:“真的很甜,所以你應該立刻吃掉。”
散兵:?
這都要管?
阿麗婭振振有詞:“栗子表麵有糖啊,你捏的時間久了,手指會黏。”
剛剛生出來的一點對過去的懷念,以及對人類給予的溫暖的感懷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隻剩下了些許無語。
於是,做為無語的代價,他一把從阿麗婭掌心,把所有的零食全都拿走了。
甚至還態度頗為客氣地來了一句:
“謝謝。”
*
阿麗婭當初租的院子足夠大,有足夠多客房來安排第二個,甚至是第三第四個人。
——在意識到散兵身上沒有摩拉之後,她就默默地打消了讓他自己找地方住的想法。
那麼大一頂鬥笠,不就是散兵在野外流浪的時候,一天天風餐露宿的證明嗎?
既然納西妲把孩子托付給她,那她就要負起責任來。
考慮到雷電影算是散兵的親媽,納西妲和雷電影輩分相同所以是乾媽,那她阿麗婭應該就是……
炮兒啊,我是你周叔叔——不是,阿麗婭小姨。
好怪,雖然本來就是惡搞,但還是覺得好怪。
阿麗婭將這種怪異感歸結於自己是一名尚且未滿二十的花季少女的緣故。
阿麗婭:“需要換蕎麥或者是決明子的枕頭嗎?三餐有什麼忌口的嗎?不要蔥不要蒜不要薑不要辣椒?吃芥末嗎?平時下午加餐下午茶的時候呢?”
散兵:“……?”
被她這麼一說,他突然感覺自己到璃月港這一趟,不是因為納西妲委派了他這個任務,反倒是像在……
度假?
*
散兵其實是那種比較好說話的類型。
——哪怕他曾經是愚人眾執行官,和女士交流的時候堪稱是一場教科書級彆的陰陽怪氣互懟。
但他的確對絕大多數的事情都沒什麼要求。
阿麗婭問他需不需要改天去買些新的家具和其他用品,他也隻是淡淡地表示了不需要。
眼看著他好像真的什麼要求都沒有,阿麗婭想,與其在這裡問,倒不如先讓這個從須彌趕到璃月的過程中都沒怎麼好好休息的少年小憩片刻。
至於他的其他喜好或者是厭惡,這些都可以在之後的生活中慢慢了解個清楚明白。
她拿著熒給她的信件,從房間中退了出來。
並在這一刻,非常清晰地意識到:
自己安排散兵住下的樣子,還真的很有點七大姑八大姨的感覺。
阿麗婭:這種事情噠咩呀!
*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拆熒寫給她的信。
信封用的紙頗為厚實,阿麗婭最後還是用小刀劃開的。
將信件抽出來之後,阿麗婭發現熒寫了足足有五張紙那麼厚的內容。
阿麗婭:熒到底是去經曆了些什麼啊?如果光是沙漠地區的話,光是一個赤王陵,應該不會有那麼多的感觸?
還是說這會兒她已經遇到婕德了?
懷著這樣的好奇,她將熒的信紙一張一張展開,按照順序放好,然後看向了第一行。
那是熒在月夜之下的沙漠綠洲中,聽著棗椰樹的葉子搖晃,發出沙沙的聲響,以及綠洲中泉眼涓涓的細微聲響,在石塊上寫成的,稍微有些不整齊的字跡:
阿麗婭
展信佳。
希望這封信裡麵沒有帶著沙漠的沙子……啊,這些沙子真的是無孔不入。
艾爾海森在出門的時候沒有選擇正確的鞋子,他的靴子上有幾個鏤空的洞,然後隨便一陣風吹過來,鞋子裡麵就全都是沙,他的臉色真的很難看——順帶一說,我覺得在休息的時候跑到一邊沒人的地方倒光靴子裡的沙子的動作也和他那張臉和滿身的氣質非常違和,一想到這點就覺得非常好笑。
每到這時候我就忍不住感歎,賽諾不愧是大風紀官,習慣了在沙漠中追捕因為學術犯罪潛逃的人。
不穿鞋就不會被沙子困擾……這可真是絕妙的經驗之談。
另外,我也很羨慕派蒙,她在天上飛,真好。
可惜,因為沒有什麼樹木,所以風非常大,吹起的沙子還會飛進我的嘴巴,每天吃飯的時候都要呸呸呸用力吐上好幾口,再取綠洲裡的泉水出來漱口。
我希望你永遠都不需要親自去沙漠受罪。
你應該知道的吧?
我出發去沙漠的時候一共有四位同行者,除了賽諾、迪希雅和艾爾海森之外,還有一位叫卡維的妙論派學者。
額,卡維好像認識多莉,他覺得多莉是好人,願意借給他修建卡薩紮萊宮的錢,但是……
我總覺得他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吃虧了。
不知道你是否知道這一段故事的淵源。
在旅途剛剛開始的時候,迪希雅和我相處得很好,賽諾也在很多方麵對我頗為照顧——當然,旅途進行到後麵也是如此,不過一開始的時候,我還沒有習慣卡維和艾爾海森之間的拌嘴。
現在……額,現在不得不承認,他們拌嘴的時候,如果可以有機會在旁邊聽完全程的話,大概隻要是個人就會被卡維的反應逗到忍不住笑出聲。
啊,天知道我天天看著卡維明明不是艾爾海森的對手,卻還是屢敗屢戰地衝上去試圖挑釁的樣子,以及過後他被氣成風史萊姆的樣子而要強忍著不笑出來有多辛苦。
更辛苦的是我的腮幫子,寫到這裡,我決定放下筆,揉一揉它。
哈,前麵的題外話已經說了太多了,接下來我要認真地言歸正傳。
說回我的旅程。
進入沙漠的第一個關卡,就是喀萬驛。
賽諾和迪希雅都提醒我,在喀萬驛,我還能夠購買自己需要的一切東西,但是等從喀萬驛進入了沙漠,那不管我想要獲得什麼,都需要付出比在喀萬驛貴出好多好多的價格。
我買了一點東西,因為還帶著多莉向我推銷的沙漠旅行專用包,所以就沒有再帶上更多的東西。
現在我有點兒後悔了。
我應該再多買兩塊圍巾的,白天在太陽底下走到時候把自己裹成一個沒有一塊皮膚露在外麵的木乃伊,這樣我也就不至於把皮膚全都曬紅了。
不過派蒙更慘一點,她的皮膚比我還嫩,好像曬得還挺疼,不知道回到喀萬驛之後有沒有什麼藥膏可以幫她緩解一下。
離開喀萬驛之後,走了不算很遠的路,我們就到了阿如村。
我一直以為,你強烈要求納西妲把大賢者阿紮爾他們流放到阿如村來,這個地方可能是什麼非常窮凶極惡的去處。
甚至在點亮七天神像之後,我還把劍拿在了手裡,生怕遭遇什麼襲擊。
但是,阿如村卻是一個……怎麼說呢,應該說不算富足,但是生活卻也頗為和樂的地方。
阿如村的守護者坎蒂絲很熱情地招待了我們,她和迪希雅的關係好像很好,還給我們做了份量特彆特彆紮實的阿如拌飯。
米飯、鷹嘴豆、腰果和綠扁豆,還有炸洋蔥、肉塊和味道很濃很厚的番茄醬,雖然碳水含量爆表,但是味道是真的很好吃啊!
唔,就是因為份量太紮實了,就連派蒙這麼厲害的肚子都沒能吃下一整份,還好我有自知之明,事先要求我和派蒙一起分享一份就夠了。
甚至就連阿如村中的那些“瘋學者”都很好,有一個叫賽芭的姐姐,想要在沙漠裡麵種出好看的須彌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