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納西妲。”
把自己攤平在璃月的那套房子的屋頂上,阿麗婭也顧不得嫌棄身下的瓦片一楞一楞的太硌著人了,她仰頭看向天空。
提瓦特的星空總是明亮璀璨。
星河橫亙在夜空中,有時候甚至會給人一種,這些散碎的星芒凝聚在一起甚至可以壓過月亮光輝的感覺。
以前納西妲曾經對她說過,明論派的學生們分為兩種,一種是抬頭看向星空,會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的;另一種則是抬頭看向星空,隻覺得星辰之間的糾纏錯亂如被貓□□過的冒險團,怎麼都拆不開的。
今天的阿麗婭,成為了後者。
雖然,她甚至不是教令院裡的學生。
納西妲靜靜地掛在她的意識裡麵,很好地充當起了傾聽者的職責:“嗯,怎麼說呢?”
阿麗婭的語氣裡麵不僅僅透著幾分無助,甚至還透著幾分虛:“我……我覺得散兵會發光。”
當然,這句話必然不可能是說出口的。
把這種句子說出口,需要一個相對年輕,比如說大抵在十六七歲的年齡,外加一顆從上到下都是粉色的少女心。
而阿麗婭絕對不在能夠說出這句話的人的範疇內,她甚至在意識裡對納西妲傳遞了這樣一句話之後就捂住了臉。
啊……果然還是……好羞恥。
但是羞恥歸羞恥,她又是確確實實是這麼想的。
因為躺在瓦片上的緣故,萬一一翻身就掉下去,又或者是把屋頂上的瓦片給霍霍得掉下去砸在門前就不好了,所以阿麗婭按捺住了自己翻個身在繼續說的衝動,繼續雙手捂著臉:
“就……我有那種感覺嘛……而且、而且——而且他今天的舉動看起來也很不對勁啊!”
納西妲:“可是按照我對人類的研究,正常情況下,英雄救美這種題材,感情起源一半來自於被救的那瞬間產生的慶幸與感激,剩下一半則往往源於在旁觀打鬥過程中被戰鬥的姿態吸引。”
散兵和博士……散兵和博士那壓根沒怎麼打起來好吧。
或者說,散兵確實是想打的,但是博士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見人來得這麼快,很明顯用威逼利誘的手段說服阿麗婭和他合作是已經沒可能了。
那就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博士是想要讓阿麗婭和他合作,而不是和愚人眾合作。
他在愚人眾這條船上,為愚人眾研究邪眼以及其他種種,也為冰之女皇收集齊全神之心的目的前往不同的國家工作,但他並非沒有自己的私心。
博士很強,要和散兵硬碰硬的話,勝負概率大概是七對三,博士占七。
但他現在並非在全盛時期——曾經被稱為全盛時期的切片,在其他切片被消滅之後也會元氣大傷——另外,沒那個必要。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研究突破,讓開傳送門對他來講逐漸變得輕而易舉,但他在背後打開了個傳送門,揮手擋開散兵的風刃攻擊,微笑:“斯卡拉姆齊,真是抱歉,你這一次也不能完成你的複仇。”
“你還是……太弱小了,就像是在踏韝砂的時候一樣,這次是因為我隻想把她請來做客,那如果我是想像對付丹羽一樣,乾脆利落地把她的心臟取出來呢?嗬嗬,你總是來得慢一步,總是這樣。”
博士慢慢地往後退,半個身形都進入了傳送門中。
“希望下一次,你也能夠和今天這樣幸運。”
說完這些話,他就徹底退進傳送門裡去了。
空間閉合,整個會客室中突然顯得有些空蕩蕩起來。
散兵沒追。
追也追不上,這是博士親自操控的,為自己量身定做的退路
,不會像阿麗婭在金蘋果群島上遇到的那個那樣容易跟著一起跳。
他走上去,將空間閉合的時候掉落的一樣東西撿了起來。
那是半張麵具,有著如鷹鉤一般長吻的那下半部分。
麵具被斬斷了,斷口平整且乾脆利落。
一下攻擊,就一下,將它徹底切斷。
阿麗婭能夠感覺到斷口上有殘留的一點風元素。
博士到底沒能討到十分的好。
哦,其實五分也沒有。
畢竟阿麗婭郎心如鐵,交代了一些他原本就知道,或者是很快就能推測出來的信息之後直接拒絕了合作。
他的目的沒能達成。
而在他離開的時候,散兵明著投擲出的風刃下藏著的那一道攻擊,他也沒能成功攔下。
不管是因為什麼,切片又或者是心情問題,總之,他吃了個小虧。
阿麗婭認出了這個掉落物,她走上去拍散兵對肩膀:“不錯嘛!下一次你就可以讓你的攻擊碰到博士的脖子了——往下一點兒就行。”
她以為散兵會高興,或者說雖然仍然繃著表情,但心裡是很雀躍的。
但是情況卻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散兵……不僅沒有分毫和“高興”能沾得上邊的情緒,甚至直接把這半截麵具扔在了房間的地毯上。
阿麗婭回憶到這裡,果斷先把自己腦中那個“散兵看起來就像是在發光”的念頭扔到了九霄雲外去,問納西妲:“所以,他心情為什麼不好呢?”
是因為博士走之前的那段話讓他想起了丹羽嗎?
納西妲:“如果你很想知道答案的話,為什麼不自己去問問散兵呢?”
她甚至還相當貼心地幫阿麗婭堵上了最後的退借口:“散兵就在那邊的涼亭裡麵坐著哦,你現在過去應該沒問題,他已經背靠著柱子一個人坐了好一會兒了哦。”
阿麗婭:“……”
“納西妲,”片刻之後她歎了口氣,“有時候我其實並不想自己去問到一個答案——好吧,我承認了。”
她坐直起來。
阿麗婭將手肘撐在膝蓋上,先前還有那麼點點皺起來的眉頭這會兒已經徹底鬆開,就像是剛剛那個讓她小聲哀嚎“要死了要死了”的問題已經被解決了似的。
“其實嘛……我就是想找個人聊一聊,到底是因為什麼……”
關心也是關心的,但是如果要去問散兵的話就還是算了吧。
倒不是說她不關心散兵怎麼樣。
“隻不過現在讓我跑過去問呢,我個人可能會……嗯。”
會難以控製地感覺有點兒害羞啊。
很奇怪。
阿麗婭心想。
因為她單體戰鬥力的弱雞程度,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救了——什麼提納裡、賽諾、阿貝多……
安柏都是呢。
但那幾次,她都沒有今天這樣的感受。
所以果然出現問題的還是散兵吧,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對散兵的態度有些和以前不一樣了。
一個勁覺得他漂亮,現在又覺得他在發光。
嘖,換到上輩子,不得被身邊的閨蜜直接扣上一頂“見色起意”的帽子。
納西妲:“所以你確實覺得你對散兵有好感嗎?”
阿麗婭歪歪頭:“否則呢,要是這都不算好感,還有什麼算啊。”
總不能是天天給人手洗衣物那種才叫好感吧,那叫戀愛腦呢。
“這樣啊。”納西妲說,“那你打算和散兵說清這件事嗎?”
阿麗婭瞪大眼睛:“說清?說清什麼?”
“你不會是說要我現在上去對他直說:喂,散兵,我感覺我對你有
點兒好感,我們要不試試看處一處?不帶這樣的。”
誒?
納西妲有點奇怪:“他看上去並不是會拒絕你的樣子呀。”
阿麗婭稍稍往後靠了靠。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納西妲,事情不是這樣算的。”
她對納西妲說事情並不是這樣算的,但當納西妲問她應該怎麼算的時候,阿麗婭卻回避了這個話題,隻是給出了她目前做出的決定:
“反正,我決意封心鎖愛——嗯,也不能這麼說,總之回去之後看看有沒有什麼在虛空網絡上炫耀身材的小哥哥,關注一波先。”
她現在不是覺得散兵很漂亮,還覺得他在發光嗎?
可能隻是上頭了而已,先看上一段時間的男色再說,說不定過兩天就下頭了。
如果沒下頭的話……
啊啊啊啊啊啊這種事情真的好煩啊。
是那種讓人想要捂住臉的煩。
阿麗婭:“反正……反正我今天和你說這些就隻是為了發泄一下,嗯,就是這樣。”
納西妲:“……”
她是覺得這個樣子的阿麗婭變扭得就像是璃月那邊的一種點心,叫什麼來著……麻花?
反正很是擰巴。
但是誰叫擰巴的這個人名字叫“阿麗婭”呢。
她就算覺得她彆扭又擰巴,還不是要沒理由地站在她這邊。
納西妲:“可以,你如果還想發泄情緒的話,都可以和我說哦。”
阿麗婭“嘿嘿”笑了兩聲。
“好耶——說起來,納西妲,你當時是不是已經知道散兵就在附近了呀?”
“嗯,是的。”
納西妲很坦誠。
“如果散兵不在附近的話,我可能會直接跑去璃月七星的虛空終端裡麵告訴博士把你抓到了北國銀行去。”
又或許會直接去往生堂或者吃茶聽說書的地方把退休後的岩王帝君抓下壯丁。
不過當時散兵已經快要到了。
既然已經快要到了,那就不用太麻煩璃月七星和岩神了。
“畢竟,就算博士做得更過分一點,其實也很難影響到璃月和至冬。”
兩國之間為了一個執行官撕破臉皮,那是完全沒可能的。
提瓦特七國之間就算是到了最後都不可能撕破臉皮——單單就看奧賽爾那一次之後,璃月和至冬也沒有徹底翻臉,隻是在外交場上宰了對麵很大一筆。
既然影響不到,那麼興師動眾反而會讓璃月這邊比較難辦。
納西妲在上手了須彌的政務之後,飛快鍛煉出了一套政治智慧。
阿麗婭點頭:“難怪,這麼說起來,保障還是挺多的。那,你為什麼在讓我放心之後,還要讓我對博士說上幾句垃圾話……?你是那個意思嗎,我覺得我可能理解錯了誒。”
說垃圾話……
這種指令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納西妲會給出來的吧。
她就算在打《重現魔神戰爭的一角》最上頭的時候,也是個用詞相當文明的小天使啊!
“啊,這個!”
納西妲的語氣突然就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
“唔……因為我已經可以確保你安全了,那……稍微做點兒不算正事的事情也沒關係吧……畢竟博士那麼討厭……如果聽你對他說兩句垃圾話的話,我覺得我一整天的心情都會變得更好——我其實給你傳遞的意思是一整句話來著,我想說的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戳戳博士的痛點,我還挺像看他臉上笑容消失的樣子。”
阿麗婭:“……”
她抿了抿嘴唇。
雖然納西妲的這種行為沒有問題——合情合理,換了她在那種情況下大
概也會給出和納西妲一樣的信號——但是……
阿麗婭斬釘截鐵,語氣裡麵還帶著一絲仿佛老師看到自己教的學生墮落了之後的痛心疾首:“納西妲,你學壞了。”
納西妲:“……那也是跟你混的時間太久了,阿麗婭,如果我學壞了,這一定都是你的錯。”
阿麗婭舉起雙手:“好,好,是我的錯,您是近墨者黑——但您也沒能成功出淤泥而不染呀,我的神明大人。”
在這個世界上,敢和神明這麼開玩笑的,大概除了她之外就隻有八重神子了……
但阿麗婭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有和八重神子靠近的潛質的。
*
和感情沾點邊的問題,阿麗婭簡單哀嚎了兩句之後就徹底放棄擺爛冷處理,甚至很難看出她是真的想要解決這些問題。
倒是在另一件事上,她徹徹底底地認真了起來:“啊對,納西妲,世界樹上是不是有一處斷裂的枝條?”
“對呀,世界樹也是有概率被折斷的,而且其實頻率並不是很低……大概幾千年就有概率被折斷一次?怎麼了嗎?”
阿麗婭將自己上輩子的事情對她說了一遍。
“隻要我的記憶沒有被修改,那我就是被一根世界樹的枝條送到這個世界來的——這麼算起來,那根斷枝是不是算是你的姐妹啊?”
納西妲自己也就是世界樹上最為純淨的一棵枝條嘛。
她們的聲音都很像很像呢。
納西妲:“……嚴格意義上來說,你說得沒錯。”
的確是姐妹。
“所以,她把你送到須彌來應該也是有過考量的,你身上帶有她的氣息,那時候的我雖然還不知道自己和世界樹的關係,但也會下意識地對你有些初始好感。”
比如說,在一眾生病的孩子中,精準選中阿麗婭,並進入她的夢境之中。
“而且,你們其實還挺像的。”
阿麗婭想起上輩子世界樹枝條是怎麼把她電腦上的遊戲玩了個遍,又想到這輩子都納西妲是怎麼在她腦內和她聯機了那麼多年的,不由得感歎,不愧是同一棵樹上長出來的。
納西妲:“……”
納西妲認真反駁:“我覺得你說得不對,我和她喜歡玩遊戲,是因為在你來到提瓦特之前,這邊的遊戲確實不夠發達。”
這是對新事物感興趣,才不是什麼簡單的遊戲上癮。
也不看看,現在幾乎大半個提瓦特都人手一個虛空終端,每天都要抽出點時間來遊戲一把呢。
納西妲:“所以,現在,她是想要你通過製作一款遊戲,和你上輩子所處那個世界中的《原神》遊戲對接上,成為溝通兩個世界的橋梁?”
阿麗婭:“嗯啊。怎麼,是不行嗎?”
可彆是那根枝條在騙她。
要是一開始她什麼都不知道,那當有人告訴她,她這輩子都回不到地球去,她或許會有點難過,但過段時間也就好了;但要是在她回想起來自己是因為對方給畫的餅主動到提瓦特來之後再告訴她,世界樹斷枝其實是在騙她,那她真的會很憤怒。
“沒有,這個辦法是行得通的。”
納西妲讓她放寬心。
“它的確是世界樹的斷枝,這一點我能感覺到,至於這個辦法,雖然以前沒有聽說過,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是可行的。”
納西妲頓了頓:“唯一的問題就是……其實,就算開辟了這條通道,能夠在兩個世界之間穿梭的人……也沒幾個。”
阿麗婭本人當然可以,畢竟她也算是通道的開辟者了,但是剩下的人,都要經過世界樹的認可。
在納西妲看來,這條通道其實沒有那麼大的意義。
“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
為了這個遊戲那麼著急著工作嘛,會累壞你的身體的。”
納西妲甚至覺得,那根世界樹斷枝實在是有點兒不講道理了。
明明就不是一條可以造福所有人的道路,偏偏還要在夢境裡麵催阿麗婭儘快完工。
催催催,催什麼催,要是把她催出什麼掉發禿頭的問題來怎麼辦。
“她為什麼不能在地球做完一款《地球online》,然後通過夢境發送給你,讓你直接在虛空平台上發布呢!”
阿麗婭……阿麗婭被說服了。
她突然意識到確實還有這麼個選項。
但是,她也知道,世界樹斷枝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阿麗婭:“其實……如果把我放回到地球上,我大概也會和她一樣。”
她的家庭條件其實還蠻好的,找份遊戲公司的工作,為自己喜歡的事業努力努力,剩下的嘛……
“每天回到家肯定都是睡覺、刷劇、追更看新番啊,哪有時間加班。”
她也是因為提瓦特沒啥發達的娛樂行業,外加上前幾年過了點兒窮日子,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一個月推出好幾款新遊戲的拚命三娘的好嗎?
阿麗婭完全能夠理解為什麼世界樹斷枝不親自上手。
“算啦,還是我來吧——不過納西妲你剛剛說,這個通道沒辦法讓所有人通行?其實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嘛。”
一條溝通兩個世界的道路,在建設的時候一定要慎之又慎才行。
畢竟這兩個世界有著根本上的不同誒。
“這兩個世界彼此都能對對方造成不小的威脅呢,納西妲。”
不管是提瓦特這邊可以使用元素力的盜寶團、鍍金旅團又或者是那些魔物出現在地球上影響普通人的正常生活,還是哪個腦子有點兒問題的國家想要往提瓦特這邊投上一顆會產生蘑菇雲的八個蛋,都不是沒有可能的啊!
這種事情,如果能杜絕在搖籃裡,那就最好不過了。
所以說,這條通道不能麵向所有人,其實也算是件好事。
“如果放博士到地球上去的話……”
阿麗婭打了個冷顫。
她都不敢繼續往下想。
“而且,其實不會因為這樣就無法惠及所有人,你看,我也隻是一個普通的穿越者,可以讓少數能夠去地球的人把那邊的技術帶到提瓦特來嘛。”
她又在心裡默默地補了一句。
隻要天理不會因為科技過分的翻新,朝著提瓦特的每個角落投射下寒天之釘就行。
嗯,對,到時候一定要避免他們玩到《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