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諾和提納裡對上視線。
明明兩個人的目光都帶著幾分沉穩認真的冷淡,但是阿麗婭卻在目光交錯的一瞬間看出了幾分火花崩濺的感覺。
她坐回了散兵身邊,從不知道哪裡掏出一桶爆米花,抓起兩顆往嘴裡扔,一邊嘎吱嘎吱地咀嚼著外麵裹著一層焦糖甜味的小零食·,一邊評價道:“這正所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後麵……後麵就沒了。
因為阿麗婭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發現自己的大腦空空如也,完全組織不出什麼點評的詞句來。
散兵歎了口氣。
他心想:還好,阿麗婭當時躍躍欲試的,但到底還是沒有自己上場當主持人。
——要是阿麗婭聽到肯定會說,那也是因為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好嗎?
她清楚自己是那種臨場組織的話,是那種能夠把自己的發言組織成一篇結巴都能一個字不差讀下來的類型。
所以有些錢還是要讓彆人來賺。
鏡頭切回場上。
熒其實沒有想到,這兩天她往璃月輕策莊那邊多跑了跑,被潛移默化後帶回來的口音居然也能被賽諾吸收,並現場利用在自己的垃圾話裡。
於是在聽到“滾球”這個詞的時候,她笑了。
並不是因為賽諾的諧音梗多好笑,而是因為賽諾的口音和認真的樣子。
笑起來了之後,她的餘光瞥過提納裡那明顯帶著十分隱忍的握緊的拳頭。
然後熒想到:
啊,賽諾,你終於說了個大家不用看周圍的人的反應就能笑出來的笑話。
這盛世如你所願啊,大風機關!
*
至於提納裡。
提納裡當時心裡就咯噔一下子。
他心想,壞了,當初在拒絕賽諾的時候,居然沒想到他能夠做為雙刃劍,砍向自己的隊友也砍向敵方。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說的就是那時候的提納裡。
畢竟他才是那個已經快要對賽諾的冷笑話見怪不怪了的人不是嗎?
提納裡:大意了。
當時他就感覺到,這場四分之一決賽,搞不好會是他折戟之處。
*
“你應該帶著柯[萊]過來的,這樣你還能有希望再次[來]到賽場上。”
“知道為什麼我們這邊要帶著旋曜玉帛嗎?不是因為我們需要自己的背景音樂,而是因為有了[凱]亞,現在還有了[旋]曜玉帛,一定能夠[凱旋]而歸。”
溫迪:“……”
溫迪為了自己臨場的輸出狀態,已經連著好幾天沒喝酒了,這會兒就非常想給自己來上一瓶好的。
不為彆的,隻為大拇指把瓶蓋給起了,然後當頭澆下。
他給凱亞創造了個放大殺的機會,在手指稍微脫離屏幕等待複活的那十幾秒的時間裡,溫迪感歎道:“他好像真的在給對麵的人解釋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凱亞沒有浪費溫迪用命換來的這麼個機會,非常利落地開大接二技能群攻帶走對麵被舉起來控住的個半血。
然後他說:“你直到現在才這麼覺得?”
凱亞心說,他在之前整個隊伍磨合訓練的時候,就已經在強迫自己習慣這種冷笑話,甚至在聽到之後立刻以一種非常誠心的態度笑出來。
蒙德的騎兵隊長,在蒙德沒了騎兵的時候完全就是把自己當成情報頭子在用的。
他可是那種往常去酒館,推杯換盞說上幾句話,外來之人當即就能被撬開口,像是倒豆子一樣全交代了的人物。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所以賽諾表示,最近這段時間,他最好的朋友就是阿貝多、凱亞和久岐忍了。
阿貝多是因為,他會很認真地對賽諾說:“嗯,好笑。”
至於久岐忍……
久岐忍表示:麵鎧能夠掩蓋一切。
況且,她還有那麼樣的一個老大呢。
*
在沒有習慣諧音梗冷笑話的時候,賽諾真的很具備精神攻擊性。
尤其是那種容易替彆人尷尬的,當即就開始表演腳趾扣地了。
總之,巡林員隊伍在經受了來自旅行者這一隊場內與場外的雙重攻擊,原本還可以試圖穩紮穩打,看看能不能在實力相對而言領先自己的這一隊手下找到對方的破綻獲得勝利,但現在看來……
嗯,純粹屬於是癡心妄想了。
提納裡溫和地接受了這場失敗,安慰了每一個看起來失魂落魄的巡林員:“這不是你們的錯,隻是因為某位風紀官管不住自己的嘴而已。”
至於勝利的那一邊,熒再一次向著天花板舉起雙手。
——賽諾!這盛世如你所願好嗎!
冷笑話終於在一個很公開的場合發揮出了它該有的威力!
雖然……雖然,熒回頭看了一眼提納裡,想到這次因為還要寫作業所以沒有來到比賽現場的可憐柯萊。
如果柯萊在直播平台上看了剛才的節目……
現在,化城郭,柯萊的住所……
地板上會不會破出一個巨大的洞來呢?
*
阿麗婭覺得剛剛賽諾的一整場發揮,全都應該記入《重現魔神戰爭的一角》遊戲史冊。
做為“影響對手心態的話應該怎麼放”的教科書存在。
雖然如果這樣下去,長此以往,或許這個競技遊戲就要變成什麼冷笑話大賽。
唉,下次還是把選手的麥給ban了吧。
嗯……說到ban麥……
阿麗婭摸了摸下巴,感慨道:“雖然沒有那麼話癆,但是真的好像啊……”
散兵有些奇怪:“像什麼?”
阿麗婭一拍桌子,感歎道:“夜雨聲煩!”
這不是妥妥的早期黃少天嘛!
甚至這種讓主辦方決定為了他修改比賽規則的樣子,都不能說是非常相似,隻能說是完全一樣!
阿麗婭右手握拳捶進左手掌心。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電競的精髓,最重要的其實並不在於遊戲操作,而在於精神汙染(?)
*
場上,提納裡和平靜地和熒握了握手。
他看到熒的發揮,就知道熒的實力勝過自己,所以在恭喜熒的時候沒有半點不甘心之類的情緒。
他微笑著,甚至耳朵也跟著抖了抖,十分誠心誠意:“恭喜你獲得勝利,在之後的半決賽裡也要獲得好成績啊。”
熒重重點頭,右手握拳抵在心口上碰了碰:“放心吧朋友,我會背負著你們的榮耀,在這條路上走到最高峰的!”
提納裡:“……”
提納裡有些無奈地笑出聲來:“嗯,好。”
雖然樣子很中二,但是……算了,旅行者開心就好。
但是下一個。
他看向了賽諾。
提納裡臉上那種溫和的像是化城郭附近的水域中,直到黃昏在開始慢慢綻放的月蓮一樣的笑容就一下子淡了下去。
這時候附近的鏡頭直接給且到了這兩個人中間,甚至還很沒有道德地放大了。
——全場觀眾,連帶著那些沒能來到現場,但是正在直播平台上看著這場比賽收尾的觀眾們,全都清楚地看到了提納裡笑容消失的變化。
化城郭中,因為沒寫完作業所以沒能被帶出去,但是仍然將虛空終端放在一邊,時不時從作業裡麵抬頭看一眼比賽進展的柯萊剛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還沒咽下去呢,結果看到提納裡的表情。
她一瞬間就噴了。
水落得滿紙都是。
眼看著字跡逐漸暈開的柯萊:“……”
她的笑容消失得比提納裡還快。
回到場上。
一個失去笑容的提納裡,以及一個從頭到尾都沒有笑容的賽諾,就這樣四目相對著。
看台上的阿麗婭和賽場上的熒在一瞬間思維同步了。
阿麗婭&熒:現在這個場景,真的非常適合做成表情包啊!每一幀都很適合!
提納裡和賽諾用目光對峙了片刻,然後兩個人動作很慢地伸出手,以一種詭異的默契,雙手握在了一起。
微微用力。
尤其是提納裡,他看起來是真的很用力,像是要讓賽諾體驗一把骨頭被捏碎的感受似的。
賽諾冷冷開口,聽起來像是兩人有仇似的:“輸了就是輸了,提納裡,是你的隊伍實力不夠,如果他們能夠更專注於這場比賽,而不是比賽之外的我,你們也是有不小勝利希望的。”
提納裡點點頭:“是啊,所以這次是我的失誤,我應該把你平時說的那些什麼大風機關啊、棗椰都好之類的笑話錄音下來,給他們循環播放的。”
(聽到這段對話的阿麗婭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誰才是這個場上真正的魔鬼。)
提納裡晃了晃賽諾的手,深吸一口氣,然後道:“……下次,如果還會有第二屆的話——”
賽諾那雙紅色的眼睛裡麵寫滿了認真:“我是不會和我現在的隊友分開的,因為我是賽[諾],所以我說出來的話,都是[諾]言。一諾千金,你明白嗎?”
提納裡:“……”
提納裡徹底麵無表情,整個人散發出來的寒氣,就像是在龍脊雪山上經過了千年修煉的冰霧花一樣冷。
他說:“如果還會有第二屆比賽的話,我會先把你敲暈在教令院裡。”
什麼冷笑話,什麼諧音梗,有多遠滾多遠。
不,應該這樣說,賽諾,滾出他的生活。
*
剩下的場比賽,分彆在當天下午、以及第二天的上午與下午結束。
四分之一決賽結束之後,納西妲和溫迪都成功進入了半決賽。
於是溫迪提議:“要不我們大家去喝一杯吧?慶祝一下?”
然後就被熒敲了一下:“不行哦,喝酒會影響發揮的,就算你不會有什麼發揮失常的問題,那也要考慮一下彆人吧?”
溫迪按著腦袋,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哦”。
看起來有點兒可憐。
但他抬頭,用那雙碧綠色的眼睛看向熒的樣子也很乖。
於是熒歎了口氣:“好吧好吧……我問問阿麗婭請不請客,前提是不喝酒啊,可以讓你多喝兩杯蘋果汁。”
阿麗婭對熒這種直接問她請不請客的行為表示強烈譴責。
她是遊戲創始人,也是比賽的承辦方,但絕對不是什麼請戰隊吃飯的俱樂部老板好嗎?
唉,算了,都是朋友。
於是她給熒發了個紅包,讓她用紅包付費,然後自己也和散兵一起過來混了混。
她出的錢,她不來喝兩杯那簡直就是對不起給出去的摩拉。
況且場上還有納西妲。
有納西妲的場合嘛,哪怕是散兵也說不出“我們單獨出去吧”這樣的話。
於是,阿麗婭也出現在了飯館的包廂之內,手中端著一杯據說是來自蒙德晨曦酒莊,最好的產品——但是被凱亞認證打假了的葡萄汁。
她抿了一口,覺得很甜,甜中泛起一點點水果的酸味以及葡萄的微澀,香氣馥鬱美妙。
也不知道凱亞這個家夥的舌頭要敏銳到什麼程度才能感覺到這杯葡萄汁不是晨曦酒莊出產的產品,明明阿麗婭也收到過迪盧克的贈禮,也喝過晨曦酒莊的葡萄汁,甚至在天使的饋贈剛剛認識溫迪的那段時間,她天天喝的都是這種飲料。
但她怎麼就感覺不出來這玩意是假貨。
阿麗婭又抿了一口,然後帶著幾分冠冕堂皇的客氣:“感謝大家喜歡我的遊戲——以及,祝賀你們出線,現在又進入了半決賽!”
在祝賀進入半決賽的時候,阿麗婭朝著溫迪和納西妲那邊轉了轉。
畢竟……雷電影他們那一組其實沒能進入半決賽啦。
他們止步於小組賽。
“不過其實這次參賽的隊伍真的特——彆多!所以能出線的就都是高手了!”
阿麗婭瞥了一眼八重神子,給自己找補。
“明年或者後年吧,反正肯定會有第二屆比賽的!”
長生種的優勢就在這裡體現得淋漓儘致了。
人類在電競方麵的優勢年紀並不長,所以靠的基本都是靈性和天賦,當經驗慢慢積攢,他們本身的體能啊之類的都會落後。
一增一長,直到體力和反應速度全都跟不上了,就隻能退役。
但是長生種完全沒有這樣的需求啊。
他們的身體,至少在比人類長很多很多的年歲中,始終停留在最風華正茂的年頭,根本不存在什麼體力和反應速度下滑的情況。
這樣的話,隻要多打、多思考,早晚能夠靠著勤能補拙成為高手。
……雖然,八重神子看起來對於這樣得來的成功沒什麼興趣。
阿麗婭扯了扯咽喉處的皮膚,選擇直接請大家開始吃喝。
再多扯點下去她腦子裡打的那些腹稿就該用完了。
——況且,這會兒散兵也不可能出來幫她圓場。
嗯……是的。
哪怕已經出現在同一個空間了,散兵仍然沒有半點把雷電影當成真實存在的人來看的意思。
阿麗婭看著和納西妲相談甚歡,至少表麵上看起來“相談甚歡”的散兵,心中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朝著雷電影的方向敬了一杯,隨後就朝著他那邊走去。
貓貓是要哄的嘛,在場麵話之後,剩下的就是陪貓貓。
她對自己的定位相當精確。
或者應該這樣說,她對散兵的心理總能拿捏得很到位。
這會兒剛走過去,腰上就被手臂攬住了。
動作幅度不大,並不怎麼能引起周圍那群已經開始吃她的喝她的人的注意力。
納西妲倒是看在眼裡。
阿麗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但也沒有去扯開這條手臂。
怎麼了,倘若這會兒出現在麵前的是貓貓,那就是貓貓已經把自己的尾巴圈在她的手腕上了,這時候要是讓他拿開,她還是人嗎?
鐵石心腸都做不到。
於是,她也不動聲色地彎曲手臂,按住散兵攥著她裙子腰部布料的手背。
然後,小指指尖貼著他小指的側麵輕輕勾撓了兩下。
納西妲轉開了頭。
沒眼看,尤其是對於一個未成年魔神來說,這是真的沒眼看!
阿麗婭雖然因為納西妲的動作而感覺到良心稍痛了一瞬,但隨即就把良心的反應完全鎮壓了下去。
她承認,她骨子裡是有點重色輕友屬性的。
納西妲明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她轉向熒,一邊和對方——也就是未來或許會相遇的對手——互相禮貌地表達恭喜以及“我們是不會輸的”宣言,一邊吐槽阿麗婭。
納西妲:“阿麗婭……戀愛之後的阿麗婭就變得一點都不可愛了呢。”
熒用力點頭:“是啊是啊,我真希望能夠回到一年前——那時候她給我錢的時候還那麼大方。”
納西妲歎了口氣:“我現在真的很後悔。”
要是當年她沒有把散兵派去到阿麗婭身邊,是不是就不會有如今這個不怎麼讓她高興的局麵?
*
這廂裡納西妲思及過去,嘴上說著後悔,但實際上嘴角仍然掛著很溫柔開心的微笑。
而另一邊,八重神子看向正將剛才侍者遞過來的一盤棗椰軟糖托在掌心,認真挑選著自己下一筷子應該夾起哪一塊來比較好的雷電影。
很小幅度地抖了抖耳朵,八重神子輕聲問:“你現在……”
她知道,雷電影對散兵一直懷有一種愧疚的縱容,就像是個錯過了孩子童年、沒能儘到保護養育責任的母親一樣。
那麼現在場上這樣的情形對於雷電影來說……
雷電影抬起頭,臉上依舊是如以往那樣,帶著幾分麵癱的、很難被不熟悉的人看出她此時正在想什麼的表情。
她咬了一口有點兒粘牙的棗椰軟糖,然後因為這一口糖果而含混不清地說道:“過往不可追,神子,至於現在,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
明明沒有點酒水,一切放在場上的飲料全都是果汁、牛奶或者乾脆就是白水,但溫迪向在場所有人表演了一個:什麼叫做喝果汁也會醉。
可能這就是風讓果汁在他的體內被窖藏,時間使之釀熟吧。
總之,這會兒的他,露出了幾分當年愛搞惡作劇的風采。
溫迪打了個哈欠,舉起杯子對向明月:“參與了這場比賽的七神中,是誰連出線都沒有做到?”
是啊,目前就阿麗婭已知的,一共有四位塵世七執政參加了這場比賽——倘若從這個角度來說,那將這場比賽視作第二場魔神戰爭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其中雷電影雖然折戟於小組賽,但畢竟也靠著隊伍裡的強者出線了。
唯有當年,七神中基本可以說是能夠壓住場子的那位。
雷電影喃喃自語,念出了那個名字:“摩拉克斯。”
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當年魔神戰爭期間把岩槍當做串來使,一槍一魔神封印的強大存在。
溫迪:“沒有出線~沒有出線~沒有出線~”
他的聲音甚至都帶上了點不怎麼成曲的調子,不過還真彆說,不愧是也司掌音樂的神明,光是這樣哼唱的兩段也很好聽。
就是攻擊性有點強,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喝多了酒,一拍腦袋決定挨頓打醒醒酒。
熒覺得,但凡溫迪不是她隊伍裡的成員,倘若挨了打,大概會對兩天後的半決賽成績造成影響,她這種樂子人必然將溫迪的反應用錄影機記錄下來,轉手發給鐘離以示敬意。
嗯,這是以示敬意而已,沒有想要挑起爭端,她捧著瓜坐在一邊看熱鬨的意思哦。
阿麗婭:“……”
阿麗婭:“…………”溫迪,你這也太不禮貌了吧,真不擔心下次去璃月的時候,被鐘離抄起護摩追著打上個時辰?
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