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
傅珍問這話的時候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誰家姑娘會對自己的親爹下手?
更何況,二房家中,也就牛安邦對幾個閨女最好,魏淑仁不是說不喜歡閨女,隻不過越不過自家男人和兒子去罷了。
一旦失去牛安邦,二房沒有了勞動力,生活必定會十分拮據,連帶著整個還沒分家的牛家都好不了。這樣一來,老爺子牛興華就算再開明,也不可能會讓牛大妞和牛二妞兩個女娃子花錢上學。
可最近牛大妞確實神經兮兮,那天早上天都不亮,全家都沒起來,她卻在院子裡削木頭。現在想來,當時削出來的形狀,不就是木刺的半成品麼!
她越想身體越冰涼。
牛大妞卻一下子跪在她麵前,一邊哭一邊瘋狂搖頭:“大伯娘,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怎麼會對自個兒爹下手,真的不是我嗚嗚嗚……”
傅珍越想腦子越清明,她想到了平日裡最早走這條路的,是去上初中的學生,每天天不亮就得出發,路上得走兩個半小時才能到。但這幾天初一初二放假,隻有初三的學生才會往這裡過。
而整個滿倉生產隊,初三生隻有溫家那三個孩子。
再聯想一下牛大妞和溫家那小丫頭之間的嫌隙,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
她壓低聲音,恨恨道:“你是不會對你自個兒爹下手,但你會對溫家那小丫頭下手,是不是?!”
牛大妞卻哭的越來越厲害,又是搖頭又是點頭,整個人都快抽過去。
“我……我是討厭溫暖,溫暖成績好,我……我要麵子,我不想被你們瞧不起,我就撒了謊。溫暖成績很好,她每次考試都全年級第二名,這次模擬考,又是考了第二,我看到,我就特彆害怕,我那幾天真的很害怕……”
“所以,你就想要對溫暖下手,讓她出事,就沒辦法去考試,這一次她沒考上,就沒有人會相信溫暖成績好,你的麵子就保住了是不是?”
這話戳中了她陰暗的心思,牛大妞雙手捂臉,不斷有淚珠子從指縫間掉落出來。
傅珍看看身後,她選的這個位置沒有人看到,她的手都在害怕的顫抖,愈發壓低聲音:“牛大妞,我以為你就是蠢了點,但沒想到心腸這麼惡毒,你不僅不想讓她去考試,你還想要讓她去死,是不是!”
牛大妞卻鬆開手,瞪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看著她,聲音急切:“大伯娘,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我之前腦子一熱,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跟魔怔了似的……但我後麵真的沒有放木刺。那天你起來,你說了那句話,你說……你說‘削人頭’,我就一下子清醒了,我不想殺人,我也不想把溫暖弄殘廢,我那根木刺真的隻削了一半,後麵再沒有碰,大伯娘你……你相信我……”
說著,她一把抹掉眼淚鼻涕,哭的太過凶狠,反而一下子冷靜下來,她壓著胸口,開始回憶起昨晚上發生的事情:“我昨晚,趁你們睡著,我就想要去挖坑。但我拿了鋤頭,就挖了一條溝,一條還沒有10公分高,寬不到5公分的溝。我想著,溫暖騎自行車,路過這條溝,要是自己沒發現,摔傷了也不會有多嚴重,要是傷到手,會影響考場發揮。要是她發現那條溝,騎得慢一些,就不會有事。”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就是不甘心,但你那天說的話,真的敲醒了我。我沒有挖那麼大的坑,也沒有在坑上麵用樹枝樹葉和泥土遮蓋,更沒有在坑裡麵紮木刺。我不甘心,就想讓她受點小傷。我腦子是不聰明,但我也不想當殺人犯。這種事情如果查,很容易會查到我身上,我挖一條不深的溝,以後查到我身上,大不了村裡麵對我的印象再差一點,反正也不能更差了。但我要是挖深坑,紮木刺,查到我身上,我就是殺人犯,我的一輩子就毀了。大伯娘,我真的沒有做這種事情,你幫幫我,幫幫我!”
“幫你什麼?幫你瞞過去?”聽了她的話,傅珍也冷靜下來,想想這大侄女的性子,要是沒有頭腦發熱,的確是做不出來這麼狠的事情。可萬一她那時候根本沒有像自己所說的那樣被她給敲醒了呢?
況且知人知麵不知心,萬一是她看走眼了呢?
如果是這種情況,牛大妞說要讓傅珍幫她瞞過去,傅珍不可能答應。因為這樣的話,牛大妞太可怕了,還沒成年,心思就這麼陰毒,留著這麼個可怕的,哪天得罪了她,下一個是不是就是傅珍自己?
可是……
萬一,做這事情的不是牛大妞呢?
如果是這樣,那更可怕。
背後之人是什麼目的,為什麼要借牛大妞的手?
那個人的目的,到底是誰?
是溫暖和牛大妞,還是牛安邦和牛大妞?
應該不可能是牛安邦,牛安邦今天要去城裡賣菜,是臨時決定,菜都是一大早牛老太去田裡挖的。
那麼,隻能是溫暖和牛大妞了……
這件事情其實不難查,到時候一定會查到牛大妞身上,牛大妞便成為了殺人犯。身後之人顯然是想要一箭雙雕,把溫暖和牛大妞都解決掉!
到底是誰,對著兩個人都這麼憎恨,恨到要毀掉兩個女孩子一輩子的程度?
然而,牛大妞卻含淚咬牙道:“不,我想讓大伯娘幫幫我,幫我查出那個想要害我、害我爹的人到底是誰!”
傅珍愣了片刻,煩躁的說道:“我能怎麼幫你?現在村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這邊,我能怎麼幫你?你大伯娘我什麼都不懂,還沒查到什麼,你就已經先一步被查出來抓到警察局去了!”
牛大妞似是也想到了這點,頹然的軟倒在地。
然而,傅珍雖是這麼說,其實心裡不是沒有懷疑的人選。
隻是,動機呢?
她的腦子一片亂麻,隻覺得身心疲憊,太陽穴脹痛。
她倆不知道的是,這一切,都被爬在她們附近一棵樹上的白臨夕和小溫涼聽了個正著。
二人躲在茂密的樹冠中,這些年被老爺子鍛煉的,想要輕巧的,迅速爬到樹上,再容易不過。隻是聽到她們話中的內容,小溫涼看著她們的目光,冰涼的如同再看兩個死物。
而白臨夕,抓緊樹杈,緊咬牙關,忍了許久,才把現在就想跳下去把牛大妞給弄死的衝動給壓製住。
不行,不能打草驚蛇。
牛大妞剛才的話,若是假的,他自然有辦法將她送進去。若是真的,他不能為了逞一時之快,讓幕後真凶逍遙法外!
年級前三今天上午都沒有出現,並且沒有人過來請假,這三人可是他們學校的活招牌,如果沒有問題,全市前三估計都能被他們初中給包了。連省狀元他們都有信心可以拿下。
因此,各科老師和校長都對他們三個投注了百分之百的注意。
正當他們以為這三人出了什麼事情,準備按照地址找過來時,溫暖三人回到了學校。
牛安邦送進急救室後,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警察在例行詢問了第一目擊證人溫暖三人後,便讓他們趕緊回學校。畢竟這件事情,如果不是牛安邦率先過去,出事的會是溫暖三人。例行詢問後知道三人是初三生,馬上就要麵臨中考,萬一出事,彆說能不能考試,就是小命保不保得住都是問題。
如今他們算是幸免於難,且既然跟他們沒有關係,那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加緊時間讀書。
萬一幕後黑手真正想害的是溫暖三人,到時他們雖然沒出事,但因為這件事情影響了考場發揮,那不是親者痛仇者快麼!
這幾天,村裡人心惶惶,溫暖三人下學後,溫老爺子就已經守在學校門口,年紀這麼大了,騎著自行車還挺靈活,每天上下學的接送,就怕在自己沒看見的地方,孩子們會出什麼事情。
轉眼便到了中考這一天。
考場設立在他們學校,學校門口已經拉起警戒線,家長們圍在警戒線外對自家孩子殷殷叮囑。
“準考證帶了沒?”
“筆帶了沒有?”
“哎呀,怎麼才帶兩支筆,萬一筆壞了怎麼辦?”
“橡皮呢,你橡皮怎麼沒帶,哎呀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缺心眼,我現在往哪裡去給你要一塊!”
……
儘管從家裡出來之前,溫老爺子和溫老太已經幫他們看過,但聽著周圍緊張的問話,溫老太就覺得喉嚨癢,也想問上幾句。
“行了,我們該進去了,爺奶放心,這次考試,我們準能考上市一中。”
溫暖拎著透明袋子跟二老揮揮手。
白臨夕和小溫涼緊跟在溫暖身後,像是看護自己的眼珠子似的,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本來還有些緊張的溫老爺子和溫老太有些好笑。
中考接連考兩天,第一天考完,溫老爺子和溫老太根本不敢問他們情況如何,老爺子騎著借來的三輪車,三輪車後麵坐著他的老妻,溫暖三人騎著自行車跟在爺奶身後回了家。
路上碰到牛大妞,牛大妞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兩邊臉頰紅腫,上麵還留著巴掌印,看到溫暖,她連忙低頭,抓著背簍兩邊的肩帶匆匆往前走去,她的身後跟著牛二妞,以前見到溫暖,牛二妞都會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今天大概是因為父親出事,沒有心情,整張小臉陰沉沉的,看人的眼神,怪滲人的。
牛安邦前天送進急診室,急救了十幾個小時,出來後沒多久,又被送進了市醫院,據說是因為鎮上醫院醫療條件不夠。
今天早上的時候,溫暖問了一嘴,老爺子本來不想說,但怕不說會讓她心裡惦記,反而更加影響考試。
原來牛安邦送市醫院時,被送進急救室好幾次,如今已經進入重症監護室,隨時都有可能因為感染沒命。
牛家老爺子牛興華、牛老太和魏淑仁都在醫院陪護,也不知道牛大妞臉上那巴掌,是誰打的。
溫暖看著那倆小姑娘匆匆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牛安邦現在這情況,牛家其他人應該是不敢跟牛大妞動手的,畢竟牛安邦現在還沒脫離危險,家裡人就敢對他閨女下手,還光明正大不怕被村民看見,也不怕唾沫星子淹死那些人。
那麼,牛大妞臉上那麼大的巴掌印,動手的,很有可能是魏淑仁這個暴脾氣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