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想當你的哥哥。”
沒想到這一次,傅時寒竟然拒絕得如此生硬,沒有任何猶豫和轉圜的餘地。
霍煙愣了愣,看著他平靜的眼眸,喃喃說:“不想當我哥哥...”
受傷又委屈的小眼神,讓傅時寒又有些於心不忍,知道自己是衝動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緩和語氣道:“誰要給你這蠢丫頭當哥哥,拉低我全家智商。”
雖然是損她的話,霍煙卻使勁兒忍笑,臉都憋紅了。
傅時寒像小時候一樣,本能地牽起她的手腕,帶著她往前走。
霍煙卻在這種親昵的動作裡,感受到一絲絲異樣的情緒。
“潤豐典當行”五個大字,出現在眼前。
兩個人走進去,霍煙從包裡取出一張當契遞給前台的工作人員,核實之後,工作人員帶著白手套,取來了那塊勞力士手表。
表身是玫瑰金,表殼為不鏽鋼蠔式,看上去莊重而大氣。樣式複古,有些年歲了。
霍煙一見著那塊表,緊張的情緒終於鬆懈了下來,將手表小心翼翼地包好護在懷裡。
傅時寒已經辦理了剩餘的手續,支付了典當費用。
剛剛他無意間瞥了一眼,表盤上略有瑕疵,那塊表的價值至少十萬以上,隻典當了兩萬,恐怕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他搖了搖頭,幸而也隻有兩萬,如若多了,這小丫頭的心思怕是又該重了。
霍煙抱著表盒走出典當行,對邊上的傅時寒鄭重說道:“謝謝你,我一定會還你的錢。”
傅時寒輕描淡寫地笑了笑:“行,等你。”
霍煙似不放心,坐在典當行的階梯邊,又拿出手表仔細檢查,確定了應該是奶奶的那一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傅時寒垂首睨她,她嘴角勾著淺淺的笑,眼角盈盈如彎月。
不知為何,他總是喜歡見她笑,眼角自然地上揚,勾起一抹傻氣,憨態可掬。
傅時寒坐到霍煙身邊,接過了她手裡的金色手表仔細看了看,柔聲問道:“一塊舊表,值得你這般開心?”
“這是奶奶最心愛的物件,當年爺爺去朝鮮的時候戴著這塊表,安然回來,表盤上多了些許裂痕瑕疵,你知道一般的劃痕是很難在這種鋼精材質的表盤上留下任何印記,奶奶迷信,總覺得是這塊表幫爺爺擋了災難。”
“爺爺去世以後,奶奶便神誌有些不清,經常對著這塊表講話,絮絮叨叨都是掏心窩子的話,說給爺爺聽呢。”
霍煙細長的指尖輕輕掃著一塵不染的表盤,陽光傾注在她的身上,為她的臉蛋鍍上一層柔光。
她溫柔的氣質仿若與生俱來,不張揚,一直這般安安靜靜,長成了十九歲的她。
傅時寒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良久,他朗聲笑道:“若說這塊表為霍老爺子擋了災禍,而當年也是他,冒著槍林彈雨,將我爺爺從敵營給背了回來。所以我爺爺總說,兩家都是兒子,沒緣分結成兒女親家,不若結個孫兒女親家。”
霍煙點點頭:“爺爺和傅爺爺就像親兄弟一樣,小時候傅爺爺經常來我們家,跟爺爺坐在陽台上下棋。”
她到現在還記得傅爺爺那爽朗的笑聲,就像個老頑童,總是喜歡逗霍煙玩兒,扯她的羊角辮兒,每次都把霍煙給逗得眼淚汪汪。
爺爺欺負她,孫子還欺負她,那時候她總覺得,傅家沒一個好人。
霍煙喃喃道:“已經好久沒見傅爺爺了。”
傅時寒說道:“周末我們可以去南山養老院陪陪他,如果你願意的話。”
“好啊!”霍煙連連點頭,笑著說:“隻要他不扯我的辮子。”
“你隻記得他扯你的辮子,還記得什麼?”
霍煙皺著眉頭:“老爺子還喜歡看我哭,我哭得越厲害,他笑得越開心。”
“那你還記得他說了什麼?”
“老爺子說了那麼多,我哪裡都記得。”
傅時寒看著霍煙,眸子如同墨色漸染一般,越發烏黑。
他輕拍她的後腦勺,站起身離開:“自己去想吧。”
霍煙捂著自己的後腦勺,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來傅爺爺說過什麼重要的話。
那一句話隻是茶飯間的閒談,那時候父親母親還有霍家一家人都在。
霍思暖像個小淑女一樣候在爺爺身邊,給他倒茶,儼然是一派懂事聽話的乖孫女模樣,說著好聽的話,討兩位老人的開心。
而傅家老爺子卻看也沒看她,隻是捏著霍煙這傻丫頭的臉頰,把她弄得哭唧唧,滿腹委屈。
老人那時候說的是——
“我喜歡這憨丫頭,我要她來當我們家孫兒媳婦,也好鬨鬨我那沒趣的小外孫,甭整天端得跟個老夫子似的。”
那句話,全家人都聽著,卻當是一句戲言,做不得真。
全場唯獨傅時寒一個人,入了耳,便刻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