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丁夫人非常喜歡傅時寒。
霍煙正要開口,卻聽丁教授說道:“你還真彆看不起我這AI機器人小組,現在是人工智能時代,我的學生將來都是走在時代最前沿的國家棟梁。”
“丁老師,我真的很想加入您的項目組。”霍煙看著丁沛教授,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如果您能同意,我一定會跟著師兄師姐好好學習。”
從始至終都是傅時寒在幫她說話,她也要表明態度為自己爭取才可以。
“說說,你為什麼要想加入。”丁沛問道。
霍煙知道,像丁沛這樣的老教授,見多了各式各樣的學生,她必須要拿出誠意來。
“過去我習慣了躲在人後麵,好像不管出了什麼事,都跟自己沒有關係,永遠默默無聞就會很安全。但是如您所說,現在是人工智能時代,科技的改變日新月異,有的時候睜眼醒來,看見這個世界,心裡便有一份不甘,我也想要參與進來,一點一點改變世界,改變人類的生存方式。”
霍煙眼眸清澈如水,不染塵埃。
聽完她的一席話,丁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時常說,現在的學生,比起我們那個年代的學生,還真少了點東西。”
丁夫人看著霍煙,慈愛地笑著。
“少的就是這樣一份不問名利的赤子之心。”丁沛那滿布皺紋的臉上也掛了笑意,欣賞地看著霍煙:“科技研究者先要學會修身立人,這很好,這小丫頭我很喜歡。”
傅時寒的手輕輕落在霍煙的背上,拍了拍,安撫她緊張的情緒。
他知道,丁教授一定會喜歡霍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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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丁沛老師同意之後的第三天,傅時寒便帶霍煙去了位於逸夫樓五樓的機器人研究室。
研究室占了五樓的四間辦公室,有單獨的實驗研究室,裡麵規整有序地擺放著多台電腦和精密儀器、設備。
討論區和茶水間沒有隔開,裡麵有冷溫熱的自動飲水機,還有小黑板和投影設備。
休息室擺放著幾張整理、單桌的辦公室以及一間完全空曠的教室。
傅時寒帶著霍煙邊參觀,邊介紹道:“需要進行深度計算和查閱文獻資料的時候,會在較為安靜的辦公室進行,辦公室的電腦可以通過內網進入國內外各大資源數據庫,免費查閱相關資料。”
“茶水間和討論區一般就是大家坐在一起,聊聊自己的想法,或者利用投影儀展示自己的創意和點子。”
“另外這間完全空曠的教室是用於機器人的行為實驗,一般在機器人投入試運行階段之前,都會對其進行成百上千次行為控製實驗,謹防出現差錯。”
“以後你跟組,空餘時間都可以過來這邊學習,這邊的電腦可以查閱的數據庫比圖書館的多很多,另外有不懂的問題,也可以向這邊的學長學姐請教。”
霍煙點點頭,將傅時寒說的每一句話牢牢記在心裡,並且向他保證:“我一定會加倍努力的!”
傅時寒麵含微笑,寵愛地摸了摸霍煙的腦袋。
他的姑娘,真乖啊。
他又帶著霍煙去辦公室,打開電腦教她用數據庫,沒多久,小組的成員一一到齊。
其實很多人霍煙都認識,傅時寒的611寢室全員都進了研究組,男神寢室可不是浪得虛名,也不是僅僅隻靠顏值支撐。
按沈遇然的話來說,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男神。
另外還有幾名男生,其中有一個名叫李湛,他戴著黑框眼鏡,個子不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眼睛裡時不時泛著銳利的光,有時候看上去很精明,有時候又懶洋洋的,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霍煙跟他打招呼的時候,他也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霍煙想多了,她總覺得李湛的目光裡,隱隱透出些許蔑視之意。
沈遇然拍拍霍煙的肩膀,告訴她:“你彆介意,李湛平時就不怎麼愛搭理人,清高得很。”
霍煙點點頭,並沒有在意,隻要自己做到禮貌待人就好了,不去管彆人。
本來計信學院就女少男多,整個研究組一溜全是男生,突然加入一個女孩,儘管名花有主是傅時寒的女朋友,但是大家依舊很興奮,平時在研究室不修邊幅模樣得以改觀。霍煙有什麼問題,他們也很耐心地解答。
唯獨這個李湛,幾乎不怎麼搭理她,在路上看見了也當做沒有看見。
後來有一次,在食堂裡,李湛和朋友吐槽,說起他們的研究組來了一個女生,是傅時寒的女朋友,靠關係進來,什麼都不懂,這讓他感覺特彆不爽。
“我們都是憑實力贏得丁老師的青睞,偏偏她特殊,因為關係就可以進來。”
“還不是因為傅時寒是丁老師的得意門生,愛屋及烏,連女朋友都放進來了。”
“開玩笑,女生懂什麼,隻會惹麻煩,嬌氣又難纏,她們玩得了機器人嗎。”
......
當時霍煙就坐在他的背後,這話蘇莞也聽見了,當場就要起身去找這個直男癌理論,就事論事,扯什麼性彆,男生能做的女生一樣能做,大清早亡了好嗎。
不過霍煙拉住了她。
現在過去和他罵戰,實在不高明,真正的打臉,是要讓他心服口服,把自己說出來的話給咽回去。
蘇莞當時壓下了心頭的火氣,不過惹著了她可不是開玩笑的,沒兩天,她便將李湛其人給扒拉個底朝天。
“他不是江城本地人,家境不是很好,跟你們家寒總同班,平時勤奮刻苦,經常晚上熬夜看書,惹來寢室其他同學怨聲載道,大家說他很自私,隻顧自己,很少考慮其他人。”
“他自視甚高,覺得寒門出貴子,‘莫欺少年窮’是他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後來丁沛老師見他這樣用功,便同意他加入研究組,他更是要上天了,覺得自己很了不起,越發努力學習。不過不管他怎麼努力,學習上總是比不過傅時寒,每次考試也讓傅時寒壓了一頭,勵誌獎學金他拿得也比傅時寒少。”
“但最重要的是,明德獎學金,學院每個年級隻有一個名額,傅時寒年年都拿,而李湛總覺得傅時寒搶了他的明德獎學金,對他積怨已久。不過因為兩個人都在同一個研究小組,平時還要共事,不好撕破臉皮。”蘇莞拍了拍霍煙的肩膀:“所以就隻能擺臭臉給你看啦。”
霍煙對於蘇莞的調查能力真是心服口服:“你到底是從哪裡知道這麼多隱秘內情?連人家想什麼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蘇莞輕鬆地說道:“更何況,李湛這人雖然心思重,但缺心眼,說好聽了叫單純,說難聽了就是傻,有什麼不滿都會跟自以為信賴的人吐槽,就像上次在食堂讓我們聽見一樣,這種人可守不住自己的小秘密。”
霍煙無言以對,既然知道了李湛的為人,自然就要離他遠一點。
今年正好是學校整六十周年的校慶,校領導極為重視,所以早幾個月就開始籌備了,要求每位學生都要參加。校慶的地點也定在了學校最大的貝殼體育館進行。
在校領導的一番演講之後,傅時寒作為學生代表,也是需要上台演講的。
當他一身西裝革履,精神飽滿地出現在禮台之上,整個貝殼體育館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這套價值不菲的西服是唐婉芝女士提前了兩個月,特意去國外的名店訂製的,她知道這次校慶的重要性,更知道自家兒子能夠從各大學院脫穎而出成為學生代表,是多麼榮耀的一件事情,這意味著她的兒子是何等的優秀。
傅時寒覺得這套衣服太過昂貴和高調,奈何唐婉芝女士十分堅持,一定要他穿這一套,人靠衣裝,這次她要兒子在萬眾矚目的禮台之上,展現最完美的一麵。
貴當然有貴的好處,這套質感流暢的訂製西裝十分妥帖地修飾著傅時寒勻稱的身形,恰如其分地襯托著他沉穩的氣質。
他那充滿磁性的低醇嗓音,以最標準的普通話,擲地有聲地發言演講,掀起了場內一陣又一陣的熱烈掌聲,與之前校領導的講話昏昏欲睡的氣氛截然不同。
傅時寒的稿子是他自己寫的,寫過一遍幾乎不需要識記,他便已經能夠背出來。
他不喜歡說套話,也討厭聽彆人的空話和大話,所以在他的演講稿裡,充滿了少年意氣,揮斥方遒,每一句都能真正戳進台下那些熱血青年的心裡。
霍煙坐在較遠的觀眾席看台,認真地凝望著傅時寒。從小學到高中再到大學,傅時寒經常被選為學生代表上台發言,她一年一年地見證著,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逐漸長大,長成真正能夠獨當一麵的男人。
青春年少,家國情懷。
霍煙一直記得,約莫是十四歲那年,她藏了少女漫畫害怕被媽媽發現,於是溜去傅時寒的家裡,靠在他的房間的一角偷偷看。
後來家裡好像接到一通電話,傅時寒的父親在邊境公路救援人質,與恐怖組織成員生死搏鬥,不甚落入瀾滄江,生死未卜。
那一晚傅家陰雲密布。
十五歲的傅時寒安慰母親入睡以後,回到自己的房間。霍煙看見他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方才堅強的模樣全然不在,他身形頹喪,仿佛半邊天都塌陷了下來。
於是霍煙走到他身邊,想要安慰他幾句,卻不想他的整個身體壓了上來,跪在地上緊緊地抱著她,那樣的用力,疼得她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似的,以至於印象深刻至今。
她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於是沒有掙紮,任由他緊緊地抱著自己,她心想,能讓他發泄一下,也是好的。
那時候她感覺到一股熱流從自己的頸項滑入,癢癢的。
“煙煙,我真沒用。”
那是第一次,霍煙聽到傅時寒這樣說,一貫自信且驕傲的傅時寒,在她麵前剝開了堅強的外衣,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麵。
無力保護至愛之人的絕望,是那樣痛徹心扉。
後來父親獲救,雖然受了傷,幸好傷勢並不嚴重,然而被劫持的人質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人質被窮凶極惡的歹徒割喉以後,直接從疾馳的車裡扔下懸崖,找到的時候,滿身血肉已經辨不出模樣了。
電視新聞裡,人質的家屬痛苦地哭喊著,情緒激動地質問駐防軍人,為什麼你們沒有死,而你們要保護的人卻死了,這是為什麼!
這是為什麼,傅時寒在父親長夜裡一根接著一根的悶煙中,找不出答案。
後來,傅時寒心中便藏了一個山河夢。
投筆從戎,鐵馬山河,以一腔熱血報效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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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煙這一段漫長的回憶結束,傅時寒的演講也即將進入尾聲。
在向父母和老師致謝以後,傅時寒的目光突然變得溫柔起來,穿過重重人群,輕而易舉便鎖定了坐在東南角的霍煙。
蘇莞用手肘戳戳霍煙:“他好像...在看你哎!”
他的確是在看她,那樣柔情似水的眼神,湧動著某種深摯的熱忱。
兩個人目光在空中對接,他翩然一笑,溫潤似玉。
“最後,感謝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謝謝你的陪伴。”
從豆蔻年華至青春及笄,她從始至終,一直陪伴著他,雖然兩個人經常吵架,霍煙也總是嘟嘟囔囔說討厭他,一輩子都不會再理他。
一路磕磕絆絆也走到了現在,她見過他最意氣風發光芒四射的時候,也見過他落寞無措的一麵。
“煙煙,往後餘生,也請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