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瘋帽子的下肢組裝自由收縮的部分, 其實並不難,最有難度的地方在於精準定位。
傅時寒想了想,說道:“我們之前已經在瘋帽子的數據庫裡添加了圖書館的全部書籍索引, 隻要在這部分程序和索引信息間架設一道虛擬的橋梁,輸入索引信息, 機器人就可以精準定位到書籍所在的位置,並且準確取下來。”
“這部分我來做。”許明意扶了扶眼鏡:“設立虛擬橋梁的程序代碼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分工合作吧, 向南你和沈遇然負責收縮肢乾的部分,許明意負責構建數據橋梁。”
“那我呢?”李湛問。
傅時寒看了看他, 淡淡道:“你幫我一起,做主程。”
向南有些猶豫, 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傅時寒知道他想說什麼, 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疑人不用,同樣, 用人不疑。
一個團隊隻有給予彼此絕對的信任, 才能走得更加長遠。
主程是機器人最重要的部分,幾乎所有的動作都要通過主程序代碼編程來實現,相當於人的大腦。單論專業水平而言,李湛很有優勢,
下午, 沈遇然匆匆跑到實驗室, 霍煙放下厚厚的bsp; 專業書, 對他說道:“你還敢來啊, 整天不見人影,要是沒有及格的理由,看我們家組長怎麼收拾你。”
沈遇然擦了擦臉上的汗珠,抱著筆記本電腦坐到霍煙身邊:“他們人呢?”
“都在實驗室呢,怎麼了。”她扯了紙巾遞給他。
“我發現一件事,一件大事兒。”沈遇然將電腦遞到霍煙麵前,上氣不接下氣說:“我...我發現一件大事,有人可能竊取了我電腦上的資料!”
霍煙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收斂了之前漫不經心的神情,放下書道:“你慢慢說,到底怎麼一回事。”
“是這樣,我之前備份了瘋帽子的所有編程數據,加了密碼鎖,後來我就給忘了,放在那兒一直沒動,今天我無意中打開程序,發現密碼鎖有被人破壞過的痕跡,這說明,有人動過我的電腦,盜竊了瘋帽子的所有編程數據也說不定!”
半個小時之後,所有人都聚在了辦公室,聽沈遇然完整還原了所有細節。
“也就是說,有人入侵了你的電腦,盜竊了瘋帽子的信息。”向南蹙眉道:“如果是入侵的話,我有個代碼能查到對方IP。”
沈遇然搖頭:“如果是入侵就好說了,對方看來也很懂,是直接在我電腦上操作的,神不知鬼不覺,過了這麼久我才發現。”
霍煙疑惑地問:“你是說,有人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動了你的電腦?”
“還拷走了瘋帽子全部數據!”
“誰有這個機會呢。”
沈遇然看向傅時寒,傅時寒看向了宿舍其他幾人。
唯一有機會能接觸沈遇然電腦的人,隻有他們寢室的其他三位成員!
“你看看你看看!”李湛聽完之後,開始大聲嚷嚷起來:“之前還冤枉我呢,現在好玩了,賊喊捉賊啊!”
沈遇然凶巴巴地說:“彆他媽胡說霸道!你的嫌疑還沒洗清呢!”
“總不至於是我半夜翻窗到你們寢室,偷了代碼然後通風報信吧。”李湛抱著手冷笑。
聽他這口氣,顯然是輕鬆了很多,至少他的嫌疑已經不是最大的了。
傅時寒看向許明意和向南,兩人都沒有為自己辯解,很沉得住氣。
不可能是他們中的一個,向南是他自小認識的朋友,他不可能做這樣的事,而且也沒有動機。
沈遇然的目光,則不偏不倚落到了許明意的身上。
許明意詫異地偏了偏身子,結果發現,沈遇然的目光竟然隨著他移動。
不是吧,懷疑他?
沈遇然半開玩笑地說:“老二,不會真的是你吧。”
許明意麵無表情地眨眨眼:“是我。”
“臥槽,還真是你啊!”
他漫不經心地聳肩:“對啊,許文池給了我一大筆錢,叫我偷了你電腦裡的代碼給他,如果到時候事情成功,還有更大的好處等著我。”
沈遇然“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揮手就要揍許明意:“你他媽為了錢,出賣兄弟啊你!”
傅時寒眼疾手快,立刻擋在許明意麵前,握住了沈遇然的手腕。
他竟然動彈不得。
“老四,你還幫著他!”
傅時寒淡淡道:“不是和尚,不要隨便下定論。”
“他自己都承認了,收了許文池的錢。”
向南也幫腔道:“咱們同寢三年,都是上下鋪的兄弟,老二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我當然清楚,他是個為了錢,連女人都可以騙的家夥!”
許明意眼角泛起一絲寒涼,卻也沒有為自己辯解。
傅時寒按了按許明意的肩膀。
他知道他的意思,是讓他不要放在心上。
“沈遇然,你有點腦子行不行,在我們組內部,代碼不是什麼秘密,你知道,老二也知道,就連霍煙都知道。”傅時寒徐徐說道:“他有必要偷偷拷你電腦裡那份嗎?”
傅時寒這樣說,沈遇然懵了一下,才回過味來。
是啊,大家一起協作製造機器人,代碼每個人都知道,不算什麼秘密,何必要費儘心機去他電腦裡竊取呢。
傅時寒沉思片刻,說道:“唯一的解釋,偷東西那個人人,不是我們的組員。”
“那會是誰?”
“能不能查到數據被竊取的準確時間?”
沈遇然想了想:“我的保護程序被破解的時間,這個不難,可是就算知道了時間,有什麼用啊。”
傅時寒道:“知道了時間,就能確定了你那天到底做了什麼,接觸了什麼人。”
沈遇然仔細一琢磨,這還真是一條思路。於是不再耽擱,趕緊坐下來劈裡啪啦敲擊鍵盤,試圖找出被破解的準確時間。
許明意伸了個懶腰,說:“忙了一天了,我出去透透氣。”
傅時寒追上去:“我陪你。”
“陪什麼,你自己的工作還沒做完。”許明意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怎麼,怕我走丟?”
傅時寒當然是擔心他,剛剛沈遇然的話,挺刺耳的。
許明意麵上沒什麼表情,永遠是這樣一副萬事不關心的佛係模樣,被誤會了也懶得替自己辯解。
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哎,老二,對不起啊。”沈遇然訕訕地說:“我剛剛真的是急壞了,腦子短路。”
許明意說:“沒事,忙你的吧,我自己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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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春,空氣依舊寒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把五臟六腑的溫暖全部擠出去。
天空還飄著小雨星子,但是也沒到撐傘的程度。
許明意在操場邊走了幾圈,心裡其實有點難過,但一個人這樣子漫無目的走著,可能待會兒還會更難過。
他摸出手機,在自己的微信聯係人裡翻了一圈。
都是他加的“客戶”,沒有能說得上來話的,翻著翻著,指尖頓在了蘇莞的頭像上。
頭像是一隻迎著陽光眨眼微笑的金毛狗。
蘇莞收到許明意短信的時候,輔導班剛下課。
“你現在有時間嗎。”
“有。”蘇莞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個沒完,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找她呢!
不過,回複的信息還是很克製的:“有事嗎?”
“我現在有點不開心,你能不能過來陪我說說話。”
這條信息一發出去,就立刻被許明意撤回。
蘇莞的“可以啊,你在哪裡”剛打出去,就看到他把信息給撤回去了。
蘇莞:......
所以,那句“可以啊,你在哪裡”突兀地擺放在對話框裡,有點小尷尬。
許明意還是給蘇莞發了定位。
蘇莞趕到的時候,許明意在食堂邊的小賣部買了一個小布丁雪糕。
一回頭看見蘇莞,穿著灰色的長款呢子衣,頭發高高地束在頭頂,紮了個丸子頭,繼續碎發隨意地落在耳畔。
許明意感覺,她就像個冰雪小公主。
見蘇莞過來,出於禮貌,許明意又給她買了一根巧樂茲。
蘇莞開心地接了過來,問道:“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忙小組的事嗎。”
霍煙每天都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了,他倒是還有閒功夫在這裡吃雪糕。
“我給自己放了幾個小時的假。”
許明意和她走到操場邊,坐在了看台階梯上。
操場上有體育學院的足球隊正在訓練,看台空空蕩蕩,隻坐了他們兩人。
即將入夜,天空陰沉沉,壓抑至極。
兩個人拿著雪糕,呼溜溜地舔著,蘇莞的嘴唇都被凍紅了,嘴角還粘了巧克力。
於是許明意從包裡摸出紙巾,扯下一張,還節約地撕了一半,遞給她擦拭。
蘇莞不明其意,紙巾都要你一半我一半。
“乾嘛,定情信物嗎?”
許明意無奈,用紙巾輕輕擦掉了她嘴角的巧克力,漫不經心說:“粘上了。”
蘇莞不好意思地“噢”了聲,臉不自覺地紅了紅。
想多了呢。
“你叫我出來,到底是什麼事啊?”
“沒事。”許明意舔了雪糕棍子上的最後一滴奶油:“心情不好,隨便瞎轉悠,後麵我不是撤回了嗎,想著你應該也挺忙的。”
蘇莞也學著他的樣子,舔乾淨了雪糕棍,嘻嘻一笑:“你不開心的時候能想到我,那我就很開心啊。”
繞來繞去的。
許明意也沒有往深了想,接過了蘇莞的棍子,一起拿到垃圾桶邊扔掉。
看他高大而單薄的身影在夜色的籠罩中,輪廓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真帥。
蘇莞心裡想,我看上的男人,真英俊。
回來的時候,許明意說:“謝謝你願意陪我坐會兒,現在好多了,我得回去了。”
蘇莞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謝,我們是朋友嘛。”
“朋友?”許明意微微一愣:“我之前賺了你不少錢,你還當我是朋友?”
“這個沒什麼呀。”蘇莞說:“你之前幫我們寢室修電燈,又扛桶裝水...那都是付出了勞動嘛。”
沒錯,他是付出了勞動的,這錢掙得心安理得。
可是為什麼,看著麵前女孩溫婉和煦的微笑,會覺得這樣心虛。
好像...總覺得欠著她似的,兩個人不是站在公平交易的天平兩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