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已經夜裡十一點多了,西輔的馬路上依舊車來車往,兩側的路燈明晃晃,朝下方投射著暖黃色的燈光。
回家的路上,許東若總是忍不住扭臉看一眼正在開車的鄭不凡。
他的側顏如刀削般立體,眉宇深邃,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線條近乎完美。
車內的光線昏暗,窗外的景色不斷飛速倒退,影影綽綽間,唯一不變的,就是他的側影,這給了許東若一種身處夢境的感覺——他是永恒。
十幾年前,她也是這麼跟他回家的,不過那個時候他們兩個是坐在一輛破舊的小三輪車上——爺爺在前麵蹬車,他們倆肩並肩靠著三輪車的護欄而坐。
那個時候她才六歲半,現在她都已經二十七了。二十年過去,她對於自己六七歲時發生的很多事情都記得不太清楚了,比如當時她為什麼要下那輛火車?再比如他到底是怎麼跟親生父母走散的……這些她都記不清了,腦海中隻有幾個隱隱約約的畫麵,其中最清晰的畫麵,就是她在雜亂的火車站前遇到了鄭不凡,他給了她一個燒餅。
另外一段有關兒時的最清晰的記憶,就是她第一次和他肩並肩坐在小三輪車上。
那也是個晚上,寒風呼呼地吹,吹得他們倆小孩瑟瑟發抖,臉蛋一個比一個紅。但鄭不凡有手套有圍巾有帽子,她卻什麼都沒有,凍得直打哆嗦。後來,他把自己的帽子、圍巾和手套全部給了她。
他的帽子大,戴到她的小腦袋上一直往下掉,所以她要不停地抬起小手去扶帽子,不然就遮到眼睛啦。他的棉手套對於她來說也很大,像是戴上去了兩隻熊爪子。
他還笑話她,說她像大笨熊。
這段記憶一直清清楚楚地刻在她的腦海中,仿佛昨天才發生過的事情。
鄭不凡感受到了許東若的目光,起初他一直沒說話,後來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問了句:“一直看什麼呢?”
許東若故意回答:“看看你變老了沒。”
鄭不凡立即反問:“我老了嗎?”
許東若:“對比比咱兩上次見麵的時候,你是老了不少。”
距離上次見麵,已經十二年了,怎麼能不老?鄭不凡莫得感情地回了句:“你怎麼不比咱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呢?”
“都二十年了,我怎麼記得你那個時候長什麼樣?我都快忘了你十八歲的時候長什麼樣了。”其實她記得,任何時期的他她都記得,故意這麼說而已。
鄭不凡微微側目,眉頭輕挑:“那你今天還能一眼就認出來我?”
許東若臉不紅心不跳地跟他扯:“唉,當時我也怕認錯啊,但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萬一你是呢?那我可就抱了DZ董事長的大腿了,以後能在時尚界橫著走!”
鄭不凡被她逗笑了,又問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忘了?”
許東若信誓旦旦:“不怕,才十二年而已,我對你的記憶力有信心。”
“才十二年?”鄭不凡忽然氣不打一處來,“一走就是十二年,你也好意思說?”
許東若欲言又止。對他來說,她當時確實是不告而彆,但是她也留下了聯係方式。那年她回到西輔後,每天都在等他來找自己,可是等了十二年,他卻一直沒出現,她還以為他已經把她忘了,更害怕經曆了那件事情之後,他開始厭惡她、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可是今天他的表現卻令她詫異萬分——他是真得以為她不告而彆了。
其實她很想告訴他:“我沒有不告而彆,我給你留聯係方式了。”但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了,因為她不知道那年她離開後家裡發生了什麼,況且已經過去了十二年,再追究過去的事情也沒什麼意義。
欲言又止幾次,她還是把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裡,回了句:“以後再也不走了。”
鄭不凡歎了口氣:“你要是再走個十二年,我就真的老了。”
許東若有點想笑,有點心酸,同時又有些慶幸——幸好他們隻分開了一個十二年,還能在最好的年華重逢,要是等兩個或者更多個十二年後再重逢,就真的變成物是人非了。
十幾分鐘後,鄭不凡把車開進了北苑。
北苑是西輔市北三環外的一片高檔彆墅園區。這裡麵的彆墅,最便宜的一棟至少也是兩千萬起步。
每棟彆墅前的大門皆是全自動感應式的,車身剛一進入門前的車道,那扇黑色的大鐵門就自動朝兩側打開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車庫,可以同時停放兩輛車。此時左邊的那個車位上已經停了一輛上海大眾。
看到自己“坐騎”的那一刻,許東若頓時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它,不對,應該是對不起這棟彆墅——幾千萬的三層大彆墅,配她的上海大眾,實在是太委屈了。
鄭不凡的車是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一輛車的價錢都快抵得上半棟彆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