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時刻想要壓過這個人,就連信息也要等價交換。他如果要他去做什麼事情,或從他這裡獲得什麼東西,必須付出相應的報酬。
或許,隻是因為……覺得教皇陛下這種雲淡風輕,無論發生什麼都在掌控之下的態度,不太順眼。
出於這種陌生的心理,他沒回答路德維希的問題。而是問:“如果這個世界完全沒有鹽的存在,或者,根本沒有‘哭泣蜥蜴之心’這種東西,會怎麼樣?”
從進入這個世界開始,他就一直有一個疑問。根據守門人的說法,碎片世界裡會有許多不可觸犯的混亂規則。它靠吞噬外來者來補充力量,維持自身的平穩。
那麼,碎片世界會不會為了儘可能吞噬生命,從一開始,給他們的就是一個無解的任務?
路德維希微抬頭,與他對視。他看起來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
“路或許很窄,或曲折離奇。但理論上不存在無法逃脫的世界。”
——“為什麼?”
“既然來到這裡,你已經知道這些世界的真相。”
——“碎片。”
“它借自己的規則殺死來者,但規則必須自洽,否則會讓世界本身更加混亂。因此,有進途必有出路。”
路德維希的解釋點到即止,但鬱飛塵完全明白了——這比守門人長篇大論的敘述清晰得多。
碎片世界力量混亂,瀕臨崩潰,所以要捕殺外來者,穩定自身。
但是它是個自成一體的世界,不是個能自由活動的怪獸,所以隻能靠製定各種不可觸碰的規則來殺人。
然而,一個世界的規則必須有理可循,否則隻會加劇這個世界的崩潰和滅亡——就像上個世界無差彆殺戮科羅沙人的黑章軍,脫離底線的殘暴和貪婪並不能鞏固統治,隻是加速了它的死亡。
所以,生路即使渺茫,也必然存在——在理論上。
至於現實中存不存在,就要看外來者各自的本事了。
他仍然看著路德維希。
“你經曆過很多次……這些世界嗎?”
“多於你。”
無效的回答。
他看著路德維希右眼下的淚痣,淡淡問:“兩個沒有連結的人,在一個世界分開後,會在另一個世界遇見嗎?”
路德維希也淡淡回答:“或許有巧合。”
或許真的是巧合吧。
但您說話的語氣,和安菲爾德長官一模一樣。
大家都是聰明人,平時說話都是一點即透。為什麼這顆淚痣明晃晃強調著“路德就是安菲”,你卻還表現得和我不熟?甚至根本沒有承認自己曾經的身份。
簡直像是那種明明被逮捕入獄,卻因為缺少關鍵證據,還在嘴硬的犯罪嫌疑人。
可是關鍵證據,那顆淚痣,不是已經擺出來了?
忽然,就在這個刹那,鬱飛塵腦中忽然掠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淚痣?
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中的一瞬間,他的心臟就“咚咚”跳了兩下。
於是他看著路德。
像是感知到了他的目光,路德也回看他。
兩人就這樣靜靜對視,直到路德維希一貫清明的墨綠眼瞳裡浮現一絲微微的困惑,像是在詢問他——為什麼一直看我?
鬱飛塵回他以一個像野狼的尖牙叼住獵物後頸那樣若有若無的笑。
——不會告訴你的。
他移開了目光。
白鬆的身影朝這邊來。
“我搜了廚房,他們隻用植物當調料,”白鬆一邊過來,一邊氣喘籲籲,一邊卻又把目光在他倆之間移來移去,道:“那個……我來得……是時候嗎?”
鬱飛塵審視他和路德維希的姿勢,想知道這次又是什麼讓白鬆的思路彎曲了。
教皇陛下高貴端雅地坐在水晶長椅上,自然沒有問題。而他隨侍在側,儀態也符合一位騎士長的規範,因為方才的交談和對視,左邊手肘姿態自然地半搭半按在教皇的右肩。
——一切都很正常,理所當然。
他對白鬆說:“繼續。”
白鬆報告了情況。廚房裡沒有鹽,靠植物,刷牙不用鹽,靠一種水果沙拉中的水果,他們也吃了。洗衣服不用鹽,廁所也沒有鹽……
鬱飛塵:“……可以了。”
接著過來的是學者。他對大家搖了搖頭。
最後到來的是裘娜,她也搖了搖頭,然後道:“沒有鹽,我們要用科學方法提煉鹽類物質嗎?我是製藥專業畢業的。但是這裡什麼都沒有。就算能提取也隻是微量,肯定不足以讓體型那麼大的蜥蜴流淚。”
所有隊友都齊了,彼此交換信息,鬱飛塵也說了他的發現。
“沒有鹽,但是一個修女知道一種白色的半透明沙礫,遇水會變化。”
也就是說,神廟中,或許存在“鹽”這種物質。但是,它的用途卻可能和這些人想象中的截然不同。所以修女們才會一問三不知。
“白色的半透明結晶?遇水溶化?”裘娜語氣微微激動了一些:“就算不是鹽,也可能是類似物質,隻要讓蜥蜴產生了代謝負擔,它就會流淚!”
學者:“確實如此。”
鬱飛塵當然也知道,這是很基礎的知識。
所以,現在他們要想儘辦法,在神廟中找到這種東西。
去哪裡找?那東西可能會用作什麼?修女又是通過什麼途徑接觸了這種東西?
修女,修女的日常生活——
他忽然道:“修士和修女都去神廟中庭集結了。”
白鬆:“我看到了。”
其餘人也點頭。
片刻間,鬱飛塵果斷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我們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