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飛塵說:“不。”
就讓原來的唐珀和蘭頓一閉眼,一睜眼,忽然穿越到了他們以為的未來吧。
他說:“我們的標記呢?他們身上會保留嗎。”
“不會,他們的狀態停留在被取代的前一刻。但如果你希望把標記保留給他們,可以向創生之塔付費修改。”主神又想起什麼,說,“共享記憶也需要付費。”
鬱飛塵真誠道:“創生之塔很缺錢嗎?”
主神淡淡看他一眼。
那就隨他們去吧,鬱飛塵想。
隻不過,想到真正的蘭頓公爵和唐珀主教認清現狀相對無言的樣子,倒像個荒誕的喜劇。他對彆人的故事一貫不關心,可蘭頓和唐珀的生命裡因為有了他自己和主神的浮光片影,顯得值得好奇。
主神眼裡有點淡淡笑意,似乎也想到了那場景。
“唐珀其實一直知道自己的數值與蘭頓匹配。”他道。
鬱飛塵聽他往下說。
“但他們之間的時間重疊太短,唐珀的事業又不容耽擱。”
他是蘭頓的紅衣主教,注定要在蘭頓成年後跟隨他回到封地。在離開首都星權力中央的前夕,唐珀知道自己必須最後一搏,成功就成功了,失敗就永遠失敗。
“所以他也……不想連累蘭頓。”神明說。
“那他——”鬱飛塵的話剛開了個頭,忽然卡住了。
他想問如果是現在,沒了權衡利弊的需求,那個唐珀願不願意和蘭頓結成標記。但這話太冗長,也詞不達意。
鬼使神差地,他脫口而出了個自己從沒用過的詞。
“那他喜歡蘭頓麼?”
這話卻把神明問住了。
祂似乎在思考。
不知道就算了,也隻是忽然一問。
但看著主神若有所思的樣子,鬱飛塵覺得有點眼熟。仿佛下一刻這人就會閉眼放棄思考,並說:“我應激了。”
他忽然笑了。
“你有一次在飛船上莫名其妙應激,我一直沒想出原因。”他說,“不會也是因為在替蘭頓和唐珀思考這種問題吧?”
他記得清楚,那次應激前,自己說了一句,希望看到你的特征數值。
“不。”主神回憶了一會兒,道:“那次在想關於我和你的事情。”
“什麼事情?”
主神的目光越過玻璃看向外麵。霧氣裡,城市的輪廓若隱若現,與天空糾纏不清。
“我在想,我和你的關係是否會因為這個世界而改變。”
這倒是個有道理的擔憂,鬱飛塵覺得,變化確實發生了。
但他沒說話,目光停在主神金發的卷梢。當主神審視他的舉止的時候,他也認識了一個不活在傳聞和讚美詩裡的觸手可及的神明。
他道:“你是想把我感化成信徒嗎?”
他也沒什麼能培養成墨菲的天分。
主神搖頭。
“你的信仰有限。”祂說,“但對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人。”
祂的聲音還是那種古典什麼都像誓言。
鬱飛塵提起這話題,原本隻是想抓個主神的把柄,可聽見這句話,神明發梢上的微光忽然晃了他的眼。
他想接點什麼,半晌沒憋出半句有意義的話來,心跳倒是數出了好幾下。覺得自己和墨菲也沒差。
最後回了三個字:“你也是。”
主神聞言,目光微悵然,朝他看過來。鬱飛塵轉移開注意力,免得又被對症下蠱。
他看著這人脖子上那道差不多長好了的細長傷口,多此一舉地問:“好了嗎?”
說完覺得自己嗓子有點啞,該喝水。
接下來的事情都沒什麼懸念。變化在帝國裡逐漸發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把那百分之三十走完。
首都星大局已定,唐珀的再審判在大家心照不宣的放水裡度過,溫莎友情提供的法律漏洞很好鑽,蘭頓家的私兵以訓練為由,至今已經在聖城駐紮了三天。
最後的結果是無罪。
溫莎公爵聽聞結果又對卡揚主教歎息一聲:“看,腐朽的封建貴族。”
塵埃落定後,老教皇通過了洛什·蘭頓的加冕令,而後稱病辭職,去了鄉下星球隱居。
教皇是個不能被罷免的職位,主動辭職和死亡是唯二的卸任方法。舊教皇辭職後,新教皇也像皇帝一樣,得經過選舉程序。
但皇帝加冕已經近在眼前,時間不夠用了。教皇以下的紅衣樞機主教就那麼幾位,西蒙斯主教養傷在床,考文主教不知道受了什麼打擊,精神混亂不能露麵,卡揚主教連連聲稱自己太過年輕難以擔當大任,其它幾位主教也紛紛效仿他的做法,閉門謝客。數到最後,能暫代教皇給皇帝加冕的竟然隻有唐珀一位紅衣主教了。
加冕的典禮很繁瑣,儀式正式開始的前夕,溫莎來拜訪,還拿了枝裝模作樣的玫瑰花。
“貴族們正在慶祝他們的未來——推行通用語言,研讀真理書籍,建立獨立修道院,培植自己的修士,他們相信你會帶領他們走向這樣的未來。”溫莎笑眯眯道:“但要我說,當平民能看見真理,貴族們的喪鐘也已經敲響了,隻是沒人聽到而已。”
鬱飛塵坐在墨綠色天鵝絨長沙發上:“你想說什麼?”
“尋求你的認同。”溫莎道:“我派去監視保羅教皇的人說,他現在安分守己,隻是精神有點不正常。我在想……”
鬱飛塵背後的門開了。他回頭,看見唐珀走來。唐珀穿著紅衣主教的盛典禮袍,冠冕輝煌,金發披下來,與深紅華服上的金色紋路交相輝映。祂左手持權杖,右手上是屬於皇帝的白金冠冕。
溫莎:“你好,唐珀主教。”
“你好。”
唐珀走到鬱飛塵背後,紅袍披風曳地,像從宗教油畫裡走出來的人物,莊嚴精美。
溫莎說:“我正在和蘭頓公爵聊保羅教皇,我在想,他這失敗的一生裡,究竟做錯的是什麼。”
“隻在一種情況下,一個人可以握持王國所有權力。”唐珀把權杖放在一旁,低頭給鬱飛塵伸手理了一下胸前的綬帶,才繼續道:“……他保證自己永遠清醒,永遠正確,毫無私心。”
鬱飛塵想到的卻是主神那片光輝燦爛的永晝。
“你呢?”他說。
主神沒有回答他。
溫莎把玫瑰花插進宮殿的花瓶裡,送完禮物,他說:“公爵,主教,打個商量。”
鬱飛塵:“什麼?”
“如果你們快要走了。可以考慮帶我一個。”溫莎公爵還是那副溫雅帶笑模樣,神秘莫測,仿佛已經洞察全部。
唐珀:“留下不好麼?”
“我在這裡很多年,好像有點厭倦了。”溫莎說,“想去領略一下彆的統治。”
白鬆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你隻是快要成年了,alha身份即將在oga權益保護組織裡暴露,你不想社會性死亡。”
溫莎矢口否認:“那隻是原因之一。”
鬱飛塵回頭看唐珀,這人不像是反對的樣子。
外麵傳來禮儀官和秘書的聲音,儀式要開始了。
就在這時,歡快的提示聲響起:“守門人溫馨提示:世界進程因您的參與發生改變,占領進度達到100%,恭喜!”
“核心據地已占領,創生之塔即將對該世界開啟接管進程,您即將回歸樂園,倒計時10、9、8……”
主神抬手,把熠熠生輝的冠冕輕輕放在了鬱飛塵頭上。
下一刻,灰白霧氣席卷,熟悉的結算場景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