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森:“難道鬱哥就是那種……從來沒有過什麼改變的人?”
安菲:“也許。”
“你上來吧。”鬱飛塵本來就沒多少興趣,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朝河裡的安菲伸手,河底卵石很多,並不平坦。
安菲也動作自然地朝他遞手,朝河岸走去。
夏森瞳孔都有些渙散了。
他看向自己隊長的方向,見隊長正和另一個隊友麵麵相覷。
“你見過沒?”
“我沒見過。”
“我至今還記得鬱哥那次平靜地看著我從樹上掉下去的樣子,值得被投訴一百次。現在這程度的服務得加多少錢?”
“反正,你不值錢。”
鬱飛塵聽得遠,一字不落都聽見了。
沒加錢,並且吃錢。
被他拉著的安菲好像也聽見了,因為他看見這人彎起眼睫笑了一下。
鬱飛塵把人往自己這邊一帶,安菲離開既往之河,銀色的霧氣從他身上消散。
鬱飛塵的動作頓了頓。
——他拉起來的人不是原本的安菲。
月光下,霧氣彌漫的河畔,一個十七八歲的金發少年正抬頭望著他,冰綠似翡的眼睛幽靜漂亮。
才到他肩膀。
鬱飛塵:“你……”
“我?”鬱飛塵難得出現情緒的流露,看見他微怔的神情,安菲先是疑惑了一句,然後看向自己。
自己還是那個自己,隻是憑空小了幾歲。
“好吧。”安菲眼裡帶點無奈。
鬱飛塵卻還定定看看著他,手都沒鬆。
“你怎麼了?”安菲道。
鬱飛塵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
麵前的安菲那麼……鮮活。像烙在靈魂裡一樣清晰,好像他的臉盲症忽然好了。閉上眼,還能想起五官和輪廓的一切細節。
既往之河把他治好了?
他看向夏森和其他人,那些人還和以往一樣麵目模糊,明明看得清清楚楚,鼻子是鼻子,眼睛也是眼睛,但就是在腦海裡拚湊不出具體的影像,也看不出人和人之間的區彆,閉上眼就全忘了。
自始至終,他隻對主神的樣子有印象,給張畫紙能描個差不多,可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像是畫過無數遍,想過千萬次。
月光下,他就那樣看著安菲,外麵一切聲音影像好像都沒了,彆人的身影也消失了,他連餘光都吝惜,隻看得見這一個人。
緩緩地,主神的麵容在記憶中清晰浮現,和現在沒差什麼,隻是長大了,眉眼的弧度在漫長的歲月裡舒展長開,神情也淡薄了。
長官、路德、安菲爾……他全都記起來了。記憶因為鮮活生動的麵容忽然變得水洗一樣分明。他像是個空中浮蕩已久的塵埃,忽然落在實處。
原來一個人看著另一個人,該是這種感覺。
他盯著自己看的時間越久,安菲越覺得這次旅行是個錯誤的決定。
難道想起什麼了?
他伸手,少年人纖細修長的手指在鬱飛塵眼前晃過。
安菲:“你還好嗎?”
“還好。”鬱飛塵按了按太陽穴,再看安菲,還是那麼真實。
鬱飛塵:“這是你什麼時候的樣子?”
安菲看一眼藤蔓,藤蔓精神抖擻。
他在心裡歎口氣,道:“是我最初的樣子。”
藤蔓一副要抖不抖的樣子,他輕聲補了一句:“在我還不是神,世界上還沒有永晝的時候。”
少年時的光陰匆匆就過去了,沒有幾年。再回頭的時候已經不見了。
聲音很低,但鬱飛塵聽見了。
最初的樣子。也對,在唐珀的夢裡見過。
因為最初的容顏才最真實,才會有今天的變化嗎?
安菲的語氣沒來由地透露著一股不安,他又問他:“你在想什麼?”
鬱飛塵從沒透露過自己的臉盲,還覺得把彆人的所有麵孔在心裡咂摸一遍這事很不正常。
斟酌一番,他說:“你很好看。”
光頭隊長隱隱約約聽見一句,瞳孔巨震。
安菲則緩緩眨了一下眼睛。
他伸手摸鬱飛塵的額頭:“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