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獵 17(1 / 2)

方尖碑 一十四洲 8286 字 8個月前

安菲靜靜看了他一會兒。

鬱飛塵側身斜靠在欄杆上, 姿勢略帶懶散,不經意間擋住了往安菲這邊吹來的夜間冷風。

他的目光停在安菲的發尾,燈火映照下, 卷梢透出半透明的微光。

鬱飛塵斟酌了一會兒措辭。

“你……很完美,意誌與品德遠超常人。”他客觀道:“整個永夜裡沒有人能與你相比。”

安菲的神情微有緩和。

鬱飛塵:“你的故鄉一定也是個很好的地方。”

幾天下來, 鬱飛塵已經確定迷霧之都就是神明的來處。這地方處處透露著離譜和詭異,和神明的性格毫無相似之處。

但在破碎之前, 那可能是個比永晝還要聖潔安寧之地, 他沒來由地升起這種念頭。

“文森特說共振是件痛苦的事情。”鬱飛塵說:“但我想, 痛苦的是不斷在共振和現實間轉換這件事,真正陷入過往記憶的時候或許並不痛苦,反而很快樂。如果你對自己的故鄉有很深的感情的話。”

安菲的手指搭在石質的欄杆上,目光與夜色融為一體。

“你想說, 我沉溺過往,致使無法回到現在?”

鬱飛塵:“是。”

迷霧之都困不住永晝的神明。

祂無法從共振中脫身,隻有一種可能:他本身並不願意回歸現在。

安菲能分清記憶與現實,但內心深處卻想要留在過去。因此, 當他用極端的方法喚回這人對現實的知覺時, 雖然結束了共振,卻也隻帶回一個空白的靈魂。

就像伸手抓住一個溺水的人, 卻不知那人是自願在深水中沉淪。

然後安菲忘掉一切記憶, 就像一個人閉上眼,就能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那樣。

他說完了。安菲看著這座城, 神色淡淡, 似乎認同了他的說法。

半晌,安菲轉向鬱飛塵,“如果確實如此, 為何現在我與它彼此視為仇敵?”

“但我不了解你的過去。”鬱飛塵說,“你需要自己想。”

安菲:“……”

怎麼有這麼懶惰的所有物。

看著安菲的神色,鬱飛塵陡然生出一種千錘百煉出的直覺,那是一種對可能產生的投訴的預感。

果然,一分鐘後,安菲淡淡看了他一眼,回去了。

鬱飛塵跟上,卻見安菲駐足轉身,對他道:“但我覺得,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下方一陣喧嘩,有新人加入了馬戲團,新的焰火又放了起來,他們決定每有一個人加入,就用焰火向全城宣告一次。

但有一瞬間,安菲覺得那一切都很遙遠。

這座城,還有這座城裡的所有人。

站在城市的高處,他垂下眼。

失去所有記憶,他不知道原本的自己究竟是什麼。但有些印象已經刻入靈魂,成為直覺。

他執掌一切有形與無形之物,言出法隨,戰無不勝。不可能之事最終都成為可能,想得到之物最終都握在手中。

他同意鬱飛塵的說法,失去記憶的原因是他自己潛意識不願回歸。但——如果沒有人能把他困住,那麼也沒有人能將他帶回。

這隻所有物卻聲稱,把他從共振裡帶出來,並沒花費多少功夫。

安菲向鬱飛塵看去。

他對這座故鄉並沒有什麼感觸,麵對這人時卻總是有一些直覺般的印象。

如果要找回記憶,不如從這個人做起。

他審視鬱飛塵。

眉毛眼睛鼻子都不錯,組合在一起的方式也符合審美的要求。

麵無表情站在夜色裡的時候,比夜色更冷薄。目光相對的刹那,危險的直覺稍縱即逝。沒有醫生的兩位病人那樣外露的瘋狂,但在某些片刻,仍會讓人懷疑是否真正被馴化。

但他並不在意。

所有物身上唯一違和的東西,就是肩頭那隻滑稽的機械動物。

安菲:“這是什麼?”

鬱飛塵:“有人送的。”

他往前走兩步,離安菲近了一些。

安菲和兔子的紅黑眼睛對上了目光,薄唇微抿,流露出顯而易見的不悅:“拿掉。”

鬱飛塵眼中忽然浮現一點笑意。

“是你送的。”他說,“不信的話,自己想。”

失憶也沒什麼。

想著想著,就回來了。

安菲的目光在兔子和鬱飛塵之間過了一個來回。

隨身的兔子是自己重視安菲的象征,就在鬱飛塵以為一場投訴就這樣消弭於無形的時候,卻見安菲說了兩個字。

“……輕浮。”

安菲走了。

見鬼,鬱飛塵想。

鬱飛塵也回到房間,待了一會兒,他覺得不妙。

安菲一直在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直到鬱飛塵給他係上睡衣的領口,把人安放在被子裡,審視還在持續。

鬱飛塵就知道,自己恐怕被安菲當做尋回記憶的突破口了。

鬱飛塵:“想起什麼?”

藤蔓在撥弄安菲的頭發,他俯身把那東西拿走。安菲似欲說什麼,鬱飛塵卻伸手,食指壓住他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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