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保住性命,守門人隻能拋棄體麵苟且躲閃,一下又一下,沒被徹底打死,但一直在挨打。他看起來像個被紗網網住的撲棱蛾子。
而且,見鬼的是,做到了這個地步,鬱飛塵還是沒動用本源!
剛才這人陡然占據上風,不是因為本源力量也參與了,而是因為他整個人的狀態變了!
血腥味彌漫,兵荒馬亂裡克拉羅斯直視著鬱飛塵的眼睛。烏沉沉的瞳仁裡看起來空無一物。但以他在自己玻璃室裡待了數十個紀元,與瘋子、怪物和研究者共處一室鍛煉出的直覺,他確信死亡的氣息沒有使鬱飛塵覺得害怕,沒有使他厭煩,也沒有使他憤怒。
反而讓他變得……隱約興奮了起來。
馬戲團裡,被馴化的野獸,進行著一些取悅觀眾的表演,一場又一場。
可當皮肉被尖齒撕破,鮮血的氣息蔓延,喚醒靈魂裡沉睡的凶性,一切就會變得不受控製。
他接連不斷的激怒和試探,沒有讓鬱飛塵爆發出本源的力量,反而打開了什麼開關,激發出了這人靈魂深處的戾氣和野性——
這也算是一種成功。
起碼,是成功的開端。
鬱飛塵反手控住他右邊肩膀,半邊身體好像已經不屬於自己,克拉羅斯麵上卻未見懼色。
和死亡為伴的人,當然也不害怕死亡。
剛才閃躲,那也就是……也就是象征性的閃躲。
克拉羅斯的喘氣微有急促,但語調還維持著平靜。他說:“等一下,小鬱。我有話對你說。”
鬱飛塵聽見了,但他沒有停下。
此刻,現世中的一切,仿佛都離他很遙遠。
他往下看,看見自己站在死亡的深淵的上方,那深淵若隱若現。
克拉羅斯問他煩不煩。
他確實變得失去了控製,但這遠不會使他厭煩。
當他站在高處望向那道死寂的深淵,浮現在心中的是與麵對那些本源力量時毫無差彆的,俯視的情緒。
那深淵吞噬不了他。
但他想看見深淵裡究竟有什麼,他無法控製地想要靠近那裡,就像不可控製地渴望死亡、終結、混亂與毀滅。
此刻撲騰不斷的克拉羅斯,就是他和死亡之間唯一的阻礙。
那不是飛蛾撲向焰火,而是去到他該去的地方——
鬱飛塵此刻的狀態,連克拉羅斯都感到危險。克拉羅斯的閃躲越來越費力,挨的打也一下比一下重。
克拉羅斯抹了一下嘴唇邊的血跡,他胸膛不斷起伏著,呼吸急促,笑容擴大,灰紫色的眼瞳裡,竟然也現出極端的興奮和瘋狂。
他硬生生挨了一下,咧嘴笑道:“我感覺到了……”
“你有本源,小鬱。我都感覺到了,你還沒感覺到嗎?”
動作似乎稍頓了一瞬,鬱飛塵靜靜看著他。
克拉羅斯喘了口氣,繼續道:“你能無視一切力量,這就是你與生俱來的表麵特質……就像墨菲能看見時間一樣……嘶,能不能輕點打,很疼的……”
“我一直在想……是什麼層次的本源能賦予你這樣的特質?還是說,你本身就是那種至高的本源力量在現實中的具現呢?彆打了……!”
“可是無論如何,意誌和力量之間,總該有聯係吧?”
“現在看來,你的力量是沒問題的。”
“那麼,小鬱,你感知不到自己的本源,會不會是你本身的意誌有問題?彆人的問題是力量難以降臨到現世,你的問題會不會是……意誌難以進入那個本質的世界呢?”
“有誰鎖住過你的意誌?還是說,有什麼人一直在教導你,約束你,讓你的意誌一直在本能地遠離……這樣的……極度危險的力量嗎……”
“但是你必須見到它,才能使用它,而不是被動地使用它賦予你的表麵特質,不是麼?”
君主正位,安菲的手指撫過藤蔓的葉梢。
他抬頭看向虛空之中,眼睛緩緩眯起,仿佛感受到某種力量降臨的前奏。
身為永晝的神明,祂的敵人遍布永夜,無數隻禿鷲在陰影裡等待著啖其血肉。但敵人們從未在神明身上看到過忌憚、敵意……以及其它代表祂把他們放在了眼裡的情緒。
但是此時此刻,這種神情居然出現在了安菲的眼中,似乎是出自本能。
許久,安菲才收回目光。
“我應該相信他,”安菲輕聲道,“並且一直在相信他……不是嗎?”
藤蔓努力晃了晃葉子。
它還太小,看不出這是在抖葉,還是想要開出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