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此杯所盛水者……遠離一切疾病與死亡。”
“那麼確實是一件珍貴的物品。你們的君主就是因為這個,正在迫切地尋找它嗎?”安菲微笑道。
剝皮犬歪吐著舌頭看他。
“所以他會檢查所有杯子形狀的物品,一旦不是,就會憤怒毀去。那他的脾氣真是太壞了。”安菲說,“小鬱的脾氣就要好很多。”
居然像是聽出了他在用滿意的語氣誇獎彆人,兩條剝皮狗不滿地汪汪叫了幾聲。
叫聲剛落,餘光裡鮮紅影子一閃而過。搜尋的士兵發現他了。
安菲將聖杯不著痕跡藏入袖中,折身離開,身影和兩條剝皮惡犬一起沒入重重宮室中,鮮紅士兵一擁而上追過去。
墓道曲折,煙氣隱隱彌漫。前方的通道兩旁站著身著甲胄的武士傀儡,以黑鐵樣金屬製成,身後背著長刀。
刻杯子的門後沒有杯子,刻劍的門後沒有劍,一種奇怪的禁忌。
鬱飛塵走進去,十名武士齊齊向前跨出一步,長刀橫砍向他。
又是一個阻止生人進入的關卡。鬱飛塵劈手奪走離他最近的武士手中長刀,反手格擋住下個,借力躍起,削去另一個武士右臂,鬼魅般的身影直入通道正中!
快速的移動中,兩邊壁畫如走馬燈一般滑過,在視網膜上留下短暫的剪影。
背負大劍的武士用聖杯汲取了清澈的泉水,呈獻給君王。
城牆的最高處,君主正對著太陽將其飲下。
將聖杯放回托盤上,君主對著地平線上的太陽張開雙臂,那威嚴的華袍在風中激蕩著,他閉著雙目,整個人似乎煥發出不一樣的神采。
即將離開最後一名武士所能攻擊的範圍,鬱飛塵眼神忽然一凝,下一刻他踹倒那名武士,令它往前方倒去——前方暗沉的地麵上,赫然藏著密密麻麻的尖刃!
用武士的軀體鋪路,總算走出了這段墓道,下一張壁畫上,時間開始流動。
許多在君主身邊的人都老去了。貴族女子和她的女仆一樣,都已青春不在。大臣們的葬禮一個接一個舉行,主持葬禮的牧師脊背也逐漸佝僂,最後,新的牧師接過了這一使命。再然後,他也老去了。
君王的麵容卻沒有絲毫改變,永遠是正值盛年的模樣。他身畔的武士也是如此。
看來的確如那銘文所說,飲過用聖杯所盛之水後,他遠離了一切疾病與死亡,永葆青春。
然而,發生了改變的,不止是時光。
021號還沒走出去。格鬥與砍殺都非他的長項,鬱飛塵和武士打鬥,他難以加入,隻儘可能將自己隱藏在暗處,觀察著壁畫上的信息。
待武士們被鬱飛塵打得缺胳膊斷腿,戰鬥力大減,他才試著走了進去。
傀儡武士是不認人,也沒有痛感的,不論是誰踏入此地,它們都會對其發起瘋狂的進攻。
破爛的傀儡武士揮臂向021當頭砸去,那一瞬間,021的瞳孔微微放大——比預計中的壓力要恐怖多了,可旁觀那人和它們打鬥的時候,根本體會不出。
021咬牙,幽白的影子在他身周顯現,動用本源力量,總算保住了這具身體。
但那個人是全沒有動用本源的,他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殘暴…”021低頭,唇角緩緩出現一絲笑容,自言自語道,“但真是一種…一種優美……也許神的力量應該是這樣……”
又一個武士攻來,021左右支絀,他往鬱飛塵的方向看去,卻發現那道身影已經快要消失在墓道的儘頭了。
“不……等等我……”
時間不再能改變君主的麵容。但時間仍然留下了痕跡。它逐漸改變著君主的性情。
他所建立的國家是如此繁華富庶,兵強馬壯,他的子民忠誠、快樂、勤勞,為他創造著源源不斷的財富。他的權力永遠至高無上,無人能僭越。
他習慣了,或者說他麻木了。
建立功業的舉動帶來的快樂逐漸變得有限,那麼他的快樂就要從彆的地方取得。
當艱難征戰,建立國家的記憶逐漸遠去,美酒、寶石與絲綢充滿宮廷的每一個角落,君主所習慣的用度逐漸奢靡,他的宮殿愈發華美,廚娘用新生的小鹿的舌尖為他製作菜肴。
當曾追隨效忠於他的仆人、貴族和大臣相繼死去,他對待他人的態度也變得愈發苛刻殘暴。
前一張壁畫裡,君主在議事廳裡與幾位大臣交談,下一章壁畫,大臣們就全部換了新的麵孔,君主麵露怒容,地麵流淌著鮮血——同樣的手法還描述了許多相似的故事。
美色、美酒,以奇異的刑罰折磨他人,用軍隊碾平令他不悅的國家,一切都在往另一個方向去。壁畫的色調也逐漸變得晦澀、壓抑,如同窒息。
快步穿行在墓道間,鬱飛塵不求甚解地將壁畫瀏覽過一遍。他的藝術造詣不能說是高明,僅僅是能夠評價墨菲畫作的程度。但壁畫敘事的指向十分明顯。他自然明白了一件事,那位偉大、開明的君主,在沒有儘頭的生命裡逐漸變成了一位惡名昭著、橫征暴斂的君王。
概括來說,一位暴君。這個詞微微觸動了鬱飛塵的神經,他稍微審視了一下自己,自然和這兩個字毫不相關,可以撇清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