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倒流。光陰的霧氣中,場景飛快回溯。
“找到了。”
霧氣刹那具象化,但由於太過久遠,無法將當時的細節一一展現,因此更像是一幅略顯失真的畫卷。
畫卷的中央無疑是那位武士,此時他已經勒死舊主,當了多年君主。暴戾殘酷的行徑可與上一任君主相媲美,荒淫奢侈的程度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另外——由於上一任君主的死法,他所在處的守衛嚴密無比,他不相信任何人,枕下永遠壓著一把匕首,大劍從不離身。任何到他麵前的人都要卸下武器。
這一天,他高坐在自己奢華美麗的殿堂當中,緩慢地把玩著黃金聖杯。
他在欣賞它嗎?權柄在握高枕無憂,他獨處殿中,心情閒適,輕鬆愉快?不見得,看不出。
外麵豔陽高照,宮殿群折射著耀眼光芒,可那光從雕花的窗外照進來,卻一點都不使人感到溫暖。相反,它冰冷徹骨。
死寂中,外麵有遙遙的聲響傳來。
鬱飛塵靜靜聽著,那聲音他不陌生。是連綿不絕的馬蹄聲、兵戈相撞聲、還有城門失守陷落的聲音。有規模龐大的軍隊正向此處攻來。
宮殿內冰冷的氛圍也就可以解釋了,這是亡國前夕的場景。世間沒有長存不滅的王國,有些罪惡隻有戰爭可以將其終結,終會有人以刀劍結束暴君的罪行。隻是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人。
安菲亦將目光看向宮殿外。
這時,身著君主禮服的武士終於將聖杯放於桌上,拿起大劍向殿外走去。猩紅的披風拖曳過流光溢彩的地麵,他環視這座宮殿。旁觀的兩人視角隨著他變化,他們看見,此刻偌大的宮殿中,仆人和衛兵或逃或散,竟沒有一個人還站在他們的君主身邊。
武士麵無表情地穿過重重宮殿,孤身一人站在宮殿前的空地上。這裡地勢極高,可以俯瞰整座都城。
他銅澆鐵鑄的都城正在數萬白甲騎士的奔襲下層層潰散。他們儘著精鋼鍛造的輕甲,在陽光下格外耀目,如同神明降下的使者。城中守軍在他們的馬蹄下毫無抵抗之力,城中居民甚至歡呼迎接他們的到來。
武士眯起眼睛,沉默地看著他們。
這是以他為核心回溯的過去,因此,他心中的想法也在鬱飛塵和安菲意識中模糊浮現。
——那些人自稱為“神殿騎士團”,傳說,他們來自一個極遙遠、極神聖之地,名為“聖山”。
他們說,神殿騎士團是秉著神明的旨意跨越千山萬水來到此地,隻為終結這片土地上正發生的罪惡。
他臉上浮現一絲譏諷的冷笑。
他曾追隨著一位英明神武的君主建立世間罕有的功業,又目睹這位偉大的君王墮入沉淪的地獄,再然後他坐上王座,又用數百年的時光重複了這一過程。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世上並不存在神明的旨意,隻有冠冕堂皇的借口。沒有終結罪惡的善行,隻有永不止息的貪婪。
他們隻是在占領他的土地,侵略他的城池,搶奪他的財富……還有他的力量!——那長生不死的力量。
真可惜,他嘗試過無數種方法,竟無法摧毀那杯子。
他就那樣站著,直到重重宮門也被撞開,敵人長驅直入。
看著白甲騎士們的動作,竟如同欣賞一次毫無瑕疵的演練。他想,真是訓練有素,紀律嚴明。
他們來到此處,在他麵前勒馬,靜默排開。日光如此冰冷,照耀著騎士們的輕甲,每個人都像一把殺人的利刃。
為首的那個人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