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心情。
原燃在看她。
似乎有什麼想說的,可是,又一直沒說出來。
安漾刻意不去看他的方向。
下午時,林希過來,在她桌上敲了一敲,“軟軟,有人找。”
“誰啊?”
“付,星,恒。”林希眨了眨眼,笑得不懷好意。
安漾不知道付星恒找她乾嘛,但是她知道,她現在一點不想再坐在座位上了。
現在,和原燃這樣坐在一起,她是真的覺得如坐針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來說起這件尷尬的事情,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馬上起身。
似乎是迫不及待。
少年漆黑乾淨的瞳孔盯著她的背影,見她出了門,和那男生站在門口說著什麼,似乎說得很高興,女孩在笑,唇邊旋起小酒窩,清淺溫柔的笑,隨後,肩並肩一起離開了。
少年神情徹底沉了下去,陰沉又冰冷。
他根本無法忍受。
她這樣對彆人笑的模樣。
對他卻那麼冰冷又疏離。
心頭燃起陌生的,像是能燒毀一切的燎原烈火,少年麵色越發陰沉,從沒見過的可怕眼神。
“燃哥……牛叉。”餘思航正好過身,笑嘻嘻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撞上原燃眼神,他立馬住嘴,低頭,扭了回去,一句話都不再說了。
原燃勾了勾薄唇,似有嘲諷。
是吧。
果然,他這種模樣。
很可怕,很嚇人。
他知道,她也不可能喜歡。
因此,他在她麵前,心甘情願的收起利爪獠牙,儘力而笨拙的偽裝,隻希望,她可以,再多待在他身邊一點,對他那樣笑。
“我回來了。”
張芳喜笑顏開,“軟軟回來了啊,飯好了,先生晚上有工作,會遲點回來。”
她很快張羅著,不久,就端上了熱氣騰騰的晚飯。
吃飯時,張芳隻擺上了兩幅碗筷。
安漾抿著唇,提著筷子,沒說話,但是半天,也沒動筷子。
“他說不回來吃了。”張芳見她模樣,恍然大悟,對著樓上,原燃房間的方向努了努嘴。
說得格外喜笑顏開,輕輕鬆鬆
“嗯。”安漾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拿起筷子,吃了幾口,始 終覺得味同嚼蠟。
晚上,她洗了個澡,看書也看不下去,心裡悶悶的,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似的。
九點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隻有一聲,不輕不重。
安漾晃了晃神,“來了。”還是起身,穿上拖鞋,開了門。
門外,果然是他。
安漾抿了抿唇,沒說話,猶豫了半晌,還是開著門,放他進來了。
她沒說話,也沒看他,悶悶的盯著自己桌上的筆記。
原燃也沒有說話。
一張試卷被攤開,擱在了她的桌上。
是一張73分的語文試卷。
竟然及了格,安漾緊抿著唇,把那張試卷輕輕翻過來,看了一看。
和作文,居然都寫完了,尤其是作文,寫得滿滿當當。
作文題目是兩張圖,一個人在喂籠中鳥,第二章,籠子空了,鳥飛走了,要大家自選角度,自寫感悟。
原燃語氣格外平板,寫了一個人喂鳥,把籠子,喂鳥的動作,人的穿著打扮,喂鳥的動作,然後延展開,寫了各種鳥類習性,以及喂鳥需要注意的事項,如何正確飼育,不讓家養鳥飛走。
簡直像說明書。
他從哪裡知道那麼多鳥類知識的。
這作文,簡直,可以改個名字叫《論如何尊重習性飼養各種鳥類及飼養過程說明》
安漾實在忍不住,唇角忍不住翹起一點,微不可查的弧度。
雖然最後被打了個力透紙背的7分。
但是,確確實實,全部,很認真的寫完了。
原燃的字跡,平時潦草慣了,這次卻耐著性子,似是強行把自己壓回了格子裡,寫得滿滿的,一直到劃著800的橫線的那一行。
少年沒說話,漆黑乾淨的眼睛看著她。
他和平時和她坐著時,一定會並肩,在她最近的距離,而這次,像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他沒靠近她,坐得有些遠,薄唇微抿,漆黑的眼睫垂著,卻一直在看著她,似乎在儘力的,試圖理解她的每一分表情變化。
安漾心軟了。
軟得像是一灘水。
她拿他,是真的沒有辦法。
她想,原燃剛到時,他們關係確實也不熟,當時,她主動要求給他講題,也沒有問過原燃到底需不需要,其實,他也算不上在騙她。
而且,後來,原燃再也沒有讓她給他講過數理化的題目了。
她想讓他加油好好考,他這次就聽話的,把數理化試卷全部答完了,甚至連最不擅長的語文試卷,也努力的寫滿了一整張。
安漾神色緩和了下來。
原燃注意到了,坐近了一些,安漾沒有挪開,垂眸原地坐著,
少年靠近了,第一件事卻是,低了低頭,聞了聞她的味道。
沒有沾上彆人的味道。
他瞳孔稍微鬆了鬆,眸色恢複了一些平日清明乾淨的黑。
安漾正出著神,在心裡苦苦思索,該怎麼和他和好,說她沒有生氣麼,還是乾脆什麼都不說,給他做一點甜點,就這樣算是和好了呢。
少年忽然靠近了一些,微微衝她低下了頭。
“要麼?”聲線極好聽,落在她耳畔,沉磁清潤,夾雜著他衣間領口,剛沐浴後的,無意散發出的,清清淡淡的香。
安漾忽然想起上次,想伸手摸他頭發時,那次尷尬的對視。
他居然也還記得麼。
這,算是在賠罪,主動求和麼?
安漾能聽到自己心怦怦直跳。
剛洗過的,漆黑的及頸短發,柔軟,光滑,清涼的發絲,透著一股好聞的清清淡淡的薄荷香。
原燃眯 了眯眼,神色終於緩了下來,似乎輕輕彎了彎唇,那對尖尖的小虎牙,也若隱若現的露出了出來。
簡直……就差一雙毛絨絨的耳朵了。
“他沒有?”少年忽然歪頭,問了問。
安漾,“?”
“下午那個。”
半晌,安漾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付星恒,下午來找過她的那個男生。
是問她摸付星恒的腦袋嗎?
安漾臉一下紅透了,“怎,怎麼可能?”
她和付星恒又不熟,而且,她本來內向,性格又容易害羞,不擅長和男生打交道,怎麼可能就這樣去碰一個不熟的男同學的頭發。
隻是因為,原燃剛才那種神情實在太可愛了,加上他和普通同齡男生極其不同的性格,安漾才敢大著膽子,輕輕揉了一揉。
得到這個答複,原燃舒舒服服的眯了眯眼,將她往自己身邊不易察覺的拉近。
她就坐在他身邊,柔軟,溫暖,指尖柔軟,帶著一股馥鬱的芳香。
他不能忍受,如果有一天安漾要離開,或者疏遠他,對彆人笑,這樣觸碰彆人。
那時,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畢竟,他本性就是這樣,一灣爛透了的黑色深沼,吃再多甜食,也無法改變。
他的真麵目沒有任何人會喜歡,乖戾,自私,醜陋,令人厭惡,可是,一旦抓住了什麼,就至死也不會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