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澳平粗聲道,“能怎麼辦,你去把錢退了。”
“媽的。”他實在氣不過,站起來,燈光下,麵容格外猙獰,“敢搞老子,你他媽的也彆想好過。”
陳澳平霸榜那麼久,靠的什麼,他自己最清楚,那人技術再高,不借助外力,是不可能打出超過他這個成績的,他拚著不要自己這號了,也要把他一起拉下水。
*
又是一陣劇烈的頭疼。
電腦界麵還停留在打字界麵上,答完了專訪,填完了地址,終於把這件事情辦妥,他把桌上東西收拾好。
機票,安家的鑰匙,他最重要的兩件東西。
彆的都草草撞進了背包,隻有兩件薄衣服,外套掛在衣架上,走的時候直接套上,他大部分物品都留在了湳安,沒有帶回家。
實在不舒服,改躺下,太陽穴像是被人用錘子在一下下砸著。
……又開始了
“小燃,出來吃晚飯了。”門口有人敲門,“小燃?”
門被直接推開,有人從身後搭上了他肩,想把他強行掰過來,少年陡然睜開了眼,視線空洞陰沉,原和義被拎著領子,一個大男人,就這樣被他硬生生提了起來,直接甩出了米餘,磕到了門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
原和義喘著氣從門內出來了,一邊臉頰還流著血,“不行了。”
原戎焦急的等在門外,忙迎上來了,“小燃怎麼樣?”
原和義,“已經又不認識人了。”
原和義擦掉了臉上的血,喘息平息了幾分,“爸,有病,還是要去看的,您不能因為心疼小燃就諱疾忌醫,我和趙院長熟,他們院裡有高端心理治療師,醫生和儀器都是一流,保證可以給小燃提供最好的單獨治療。”
原燃重新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誰都不讓進。
原戎神情很痛苦。
環礁療養院,名氣很大,說得好聽,但是裡麵住的很多都是精神有問題的患者,原戎知道那些人會怎麼給人治療,注射鎮定劑,穿束縛衣,以及各種各樣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的儀器。
他實在是舍不得孫子,原和禮從不管這孩子,他是個家庭意識很淡薄的男人,一心撲在事業上,在家時間寥寥無幾,原燃出生那天,他隻在家待了一晚上,很快又離開,第二天照常工作,一點沒有改變行程。
小時候,原燃是被他帶大的,他從小倔,性格有點孤僻,但是個很聰明的好孩子。
原戎有肺病,年輕時,被子彈擦過了肺,留下的老毛病,京城不養肺,加上原燃七歲時出的那起綁架事件,原戎深感自己無力再帶大一個男孩,正好,白念芳一直想接他回家,於是,原燃回了家,他去了外地療養。
中途原和禮隻對他提起過一次,說小燃生了點病,白念芳帶他治療去了,說得輕描淡寫。
原戎現在還記得,他從彆莊把原燃接回來的時候,孫子木然空洞的眼神,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再開口說話叫人,像是患了失語症。
他不願意相信,自己孫子真的會有那樣的病,直到他後來親眼見到原燃發病時的模樣,以及白念芳手上的傷疤。
“爸,你先回去休息吧。”原和義歎了口氣,“小燃的事情我會處理好,明天,我叫趙醫生過來一趟,親自給小燃看病,之後再做決定,一切都聽醫生的,怎麼對小燃好怎麼來,這樣行嗎?”
原戎沒再說話,一陣猛烈的咳嗽,聲音疲憊,最後卻依舊沒鬆口,“先看看小燃情況。”
那扇門被人強行打開,
一片漆黑,原和義開了燈,警惕的環視了一眼,沒人。
屋子裡已經空空蕩蕩,隻有窗戶半開著,窗戶還在窗外翻飛著。
衛西皆在前麵開著車,小心翼翼回頭看了眼,“燃哥,你不是吧,這是玩的哪一出?”
原燃坐在後座位上,汗水已經把頭發都汗濕,整個人都像是被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他沒說話,臉色蒼白,唇也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燃哥?你不舒服這是?”衛西皆再遲鈍,也看出了不對勁兒,“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啊?”
“機場。”少年聲音微弱,很沙啞,衛西皆還想說什麼,被他看了一眼,撞上那種眼神,衛西皆登時不再敢說話。
“我送你到機場。”幸虧他剛拿到了駕照,不需要彆人幫忙開車,
“您沒事吧?”空姐見到那個少年,“需要幫助麼?”
長著一張極其惹眼的臉,而且,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模樣,有些微的痙攣,一直閉著眼睛,出了很多汗。
他搖了搖頭。
飛機無聲無息的在湳安機場降落。
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
大年初三的淩晨,湳安街頭,他背著包,獨自一人走在街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長,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臉色蒼白得和鬼一樣,頭發亂七八糟,狼狽不堪。
他不能就這樣回去見她。
會嚇到她。
而且他不確定,自己這次的神誌不清,還會持續多久。
石俊茂在家看春晚重播,一邊往嘴裡扔著花生,喝個小酒,翹著二郎腿,舒服極了,直到門口一陣沉重敲門聲,驚得他差點從椅子上掉了下來,那聲音,重得和要把他門敲碎一樣,他罵罵咧咧了一聲,“誰啊,搞老子門是吧?
看清夜色裡來人後,他半路改口,“臥槽,小祖宗,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鬼樣子?”
*
安漾這個年過得很舒服,每天和原燃打打電話,在家學習一下,偶爾看看。
易渡沉默得幾乎沒有存在感,而且很勤快,張芳不在家這幾天,家裡大半活兒都被他乾完了,安漾說過不用他做,易渡說好,轉手又都給做完了,安漾再說,他就說是他這幾天在這裡白吃白住的一點小回報。
這天,安文遠要出門和老朋友見麵,易渡說下午回學校,安漾便沒什麼顧忌的出門見林希了。
走前,她給原燃隨手發了個定位,“出門吃午飯了。”
雖然知道原燃應該還不會回來,昨天給他打電話他沒接,安漾習慣出門給他報一下地址,怕他回來見不到人覺得冷清。
“來,慶祝我們軟成年,喝點酒。”林希給她倒了一杯酒,擠擠眼,“禮物開學給你,明天我要出門走親戚。”
安漾沒有抵抗住她的反複勸說,一口,直接喝完了一杯。
酒好苦啊,喝了一杯,她腦子就有點暈飄飄,瓷白的臉一下也紅了。
林希目瞪口呆,“這麼猛的?”
“嗚,好苦。”
……
少年出現在門口時,安漾已經喝趴了,林希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
“安漾怎麼了?”原燃聲線很冷,盯著她,漆黑的瞳孔冷冰冰的。
“就是喝醉了。”林希忙說,“……有點神誌不清,你看著點兒,實在不行路上買點醒酒藥,或者讓她回去睡一覺。”
原燃目光轉回安漾身上,似乎在認真判斷真假。
林希打了個寒顫,覺得被他那樣看完一眼後,自己都得折好幾天壽。
安漾喝醉了,睡著了,很信賴的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原小貓,你回來了。”她笑道,大眼睛霧蒙蒙的,水潤又乾淨,很親昵的趴在他背上,“歡迎回家。”
少年回頭,輕輕在她的臉頰上碰了一下,女孩歪了歪頭,沒有討厭的神色,又閉上了眼,長而翹的睫毛顫了一顫。
氣味乾淨,馥鬱,甜香,吐息裡有股淡淡的酒味,他從不喝酒,但是此時,竟然也覺得那股味道一樣讓人發瘋。
他忍不住再次貼近,女孩在夢中發出了輕輕的呢喃,
是她不讓他做的事情。
按世俗來說,他現在這種行為,應該是很卑劣無恥的吧。
但是,忍不住,安漾在夢裡無意識的嘟囔了一聲,“原燃。”
“嗯。”她叫一聲,他應一聲。
家裡沒人,他拿出鑰匙開門,帶著她進門。
原燃把她放下沙發,安漾還黏著他,“原燃。”
是她記憶裡的原燃,他把外套脫下給她穿了,裡麵是一件黑色薄衛衣,應該是洗過澡不久,乾乾淨淨,氣味比她好聞很多,隻是似乎又瘦了一點,鎖骨線條清瘦明晰,她靠在他懷裡,正對著那塊乾淨的皮膚,一抬眸,能看到他長睫投下的影子和淡色的薄唇。
安漾在他頭上一陣亂揉。
毛絨絨啊毛絨絨,觸感好得不得了,散著薄荷味清香。
她把他頭發揉得亂七八糟,隨後縮進他懷裡,不讓他走。
第一次這麼主動接近他。
真麼多天的煎熬,一下得到了撫慰,被熨平得不留一絲痕跡。
本來就淡薄的道德意識,一下都被拋到了九天之外,他回以熱情……她現在,渾身上下,眼裡也好,身邊也好,似乎都被他完全占有著,意識到這點後,讓他舒服得直眯眼,把腦袋湊過去,讓她揉。
女孩卻忽然收回了手,身子一下抽離出他懷抱。
少年明顯沒有滿足,抬起頭,漆黑漂亮的桃花眼看向她,也有些迷蒙,似乎被她染上了醉意。
“笑一個。”安漾說。
女孩雙手揪住了他的袖子,眼睛睜得大大圓圓,目光迷蒙,酒氣清冽,聲音軟糯糯的,“不然,不揉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