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我竭力讓自己的呼吸不要亂,“發生什麼了?”
【滴,滴……滴……滴嘟,滴……嘎,嘎……】
電流音愈發淩亂,腦子裡一片亂哄哄。我掐著自己的眉心想擺脫雜音乾擾,馬棚內又響起了古怪的動靜。
“嘎吱……嘎吱……嘎嘣……”
“誰!”我厲聲問。
“立,藤丸立香……”
一隻手突然從黑暗中伸出,我條件反射地揮動波紋拳一巴掌揍上去:“莫挨老娘!!!”
“嗷!!!”
那隻手被波紋碰到之後,皮膚立刻像是新生嬰兒一般嬌嫩到變紅、起泡。我比馬棚裡那家夥還驚愕:“咋的,你還對我過敏嗎?彆畏畏縮縮躲在裡頭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滾出來!”
借著即將西沉的月亮,我看清了影影綽綽在馬棚中躲藏的那個人的身形。
是鬼舞辻無慘。
馬棚裡的馬無一幸存,殘骸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血都流乾了。而無慘下半身甚至還沒長好,像是一株植物一樣長在了一匹馬的屍體中,屈辱而急切地吸收著馬的血肉。
……大哥,你真的已經走投無路成這樣了嗎?!
“緣一是不是已經打過你一遍了?”我條件反射地哢吧哢吧捏起了拳頭,“你個慫逼,竟然躲在這兒,吃我們養的馬?!你知不知道退退他們每天內番養馬多不容易?!你就這樣吃了他們的心血?!看來我不給你揍成馬你是得不到教訓的是嗎???”
顯然,無慘在豐富的吃癟經曆中已經總結出了先進經驗。他深諳打架前說屁話一定會輸的道理,雙臂猛地伸長,變成犬牙交錯的可怖觸手,一下子就衝我甩了過來!
“可惡!”我立刻矮身躲過一道觸手,赤手空拳想用波紋對付他,“垃圾人,不對,屑鬼,今天我就要在這兒為珠世小姐複仇!”
無慘一邊努力長第三條胳膊,一邊實在沒忍住問:“你們養的馬也叫珠世?”
“不,我說的就是那個珠世小姐啊你這混球!!!”我喊。
無慘:“珠世那臭女人不是沒死嗎?!”
我順手抓起草料叉:“不要頂嘴!那就為下弦們複仇!下弦之四那個小姐姐的cv是植田佳奈,你竟然殺了莊主,看我捅死你!”
無慘:“你怎麼又和下弦扯上關係了,零餘子是你什麼人?!”
我把灌了滿滿波紋的草料叉往無慘胳膊上一捅:“當然沒有關係,我隻是想隨便找個理由揍你而已!屑鬼,我打你就打你,還要找縝密的理由嗎?去死吧!”
無慘氣瘋了:“混賬,竟敢小瞧我!今天你必須死在這裡!嘎噢噢噢噢——”
一瞬間,從他的胳肢窩底下又生長出了兩條觸手,扭曲盤旋地大力向我攻來。草料叉被觸手纏住,我用力拔拔不出,眼看著無慘的另外兩條手臂又要甩過來,危在旦夕的一刻,我隻聽見腦海裡極為響亮地【叮!!!】了一聲——
【你的外掛又上線啦!】
【藤丸立香,現在你擁有一次讓朱鹮女神上身代打的機會,請問你是否願意將自己的身體控製權交給女神,讓她幫你打死屑老板呢?】
我氣得罵ai:“你怎麼乾啥啥不行,早點檢測出來這臭玩意兒躲在這兒吃馬不就完了嗎,為什麼要等到我快殘血了才出來賣掛?!”
【嚶,人家也是沒辦法啦。】係統惡意賣萌,【那麼,立香香,咕噠寶貝,你願意讓女神接管你的身體嗎?】
觸手上的尖牙即將噴出毒液,馬棚頂上的朱鹮對準了涼篷下的少女等待俯衝的指令,而我沒有選擇。
“我——”
【嗡!——滋——滋——滋嘎——艾——混賬——不——】
什麼?
就在我即將答應的前一秒,異變驟生。係統就像是被人拔掉電源、扭歪擴音器一般發出雜音,一道熟悉的黑色赤焰從我身上燃起,瞬間席卷鬼舞辻無慘的四條胳臂!
“你果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啊!但我是不可能讓你得逞的,厄俄斯!”
什——不——腦袋好脹——
【…………&%¥#(*——】
“艾德蒙·唐泰斯!!!”馬棚頂上等待機會的朱鹮發出了可怖的尖嘯,那是功虧一簣的強烈、強烈憤懣,“你這隻會躲在夢裡窺視小女孩的敗犬備胎男,我殺了你!!!”
我的腦袋痛到像是要裂開,痛到我喪失了其他感官能力,隻能捂著頭蜷縮著蹲在地上,嘴裡為了轉移注意力也不知道在下意識地喊著些什麼。
但是在隱隱綽綽殘餘的視野中,我看到熟悉的墨綠色披風擋在了我身前。
“我在幫你把她殘留在你精神裡的靈基清除出去,可能會很痛。”一隻手應該是摸了摸我的頭頂,“忍一忍,她太狡猾,已經蠱惑得你非常信任她了,所以清除的過程像是拔除樹上的寄生藤一樣會比較艱難。”
不,我不知道……
係、係統……係統——
但是【】引號框再沒出現。我在痛暈過去前,看到的是來自於院牆那一頭,一道宛若初生朝陽般的燦光。
“那是,黎明嗎?”我喃喃問。
【不是。】她說,而我分不清這聲音究竟是係統,是朱鹮,又或是我,“我才是黎明,那是緣一。”
啊,是緣一啊。
旭日般的一斬越過已經痛到在地上的我,將馬棚和馬棚中的無慘整個劈成了兩半。已經徹底失去意識的我沒有看到,在太陽升起前的最黑暗的夜裡,繼國緣一最終歸刀入鞘,俯視著鬼舞辻無慘在破碎的乾草上化為灰燼。
“我不會留給你垂死掙紮的機會。”緣一將地上昏迷的少女抱起,最後看了一眼馬屍間冒著青煙的殘灰,“如果你在那裡見到了兄長,請跟他說,是我殺死的你。”
……
…………
“呼”
火苗騰起,伯爵點燃了一盞燈。
這是一盞小油燈,火焰飄飄搖搖,仿佛隨時可能熄滅,就像是這片刻轉瞬即逝的夢境。
“我要說的不多,但你必須牢牢全部記住。”
我沉在自己意識的無意識領域,不受物理法則影響,飄飄搖搖,晃晃悠悠,隨著心意四下漂流。
這裡沒有附著在我精神裡的套娃朱鹮,沒有偽裝成迦勒底貼心ai的係統。璀璨的星河此刻歸為黑暗,星星全都熄滅了,天地間隻有這一盞伯爵燃起的小油燈。
“艾德蒙。”我問,“朱鹮究竟是什麼?”
伯爵的雙手攏在小油燈周圍,守護著這縷忽明忽滅的火苗:“她是黎明女神厄俄斯,太陽神赫利俄斯的妹妹。”
“她真的是女神啊。”我呆呆地望著漆黑一片的頭頂,“可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反複地讓我把身體交給她呢?留在我腦袋裡的係統又是怎麼回事?”
“在時間冠位神殿一戰中,她被召喚現世,不為戰鬥,隻為行使她的權能,為禦主救回所愛之人。”
我偏過頭去:“……我是她的禦主?”
“不。”伯爵輕聲說。
“蓋提亞是她的禦主。他想利用厄俄斯的能力,把即將消失的所羅門拉入極光之門、平行世界的裂隙,保存羅馬尼·阿其曼最後的魂之燈火。”
即使一個問題被解答了,另一個問題又跳了出來。
極光所在之處,便是平行世界間的通路,而平行世界間的縫隙中,靈魂存在的形式是隨機不受約束的。所以受了重傷的人可以在極光的作用下變回靈魂動物的形態,以幼崽的樣子等待靈魂被修補完全,這也是蓋提亞四處收集靈魂能量的原因。
我一直以為將人變為動物、開啟極光之門的能力是蓋提亞自己所擁有的,沒想到這並不是他自主控製,而是女神的手筆。
“可是……厄俄斯為什麼能夠操縱極光呢?她不是黎明女神嗎?”
伯爵低笑了一聲。
“擁有玫瑰般手指,後生雙翼的黎明女神厄俄斯……在希臘神話中,她是厄俄斯,太陽神赫利俄斯的妹妹,特洛伊英雄門農的母親,王子提托諾斯的愛人。但是在羅馬神話裡,她被羅馬人賦予了另一個名字,而這個名字又被千年後的科學家伽利略用來命名了一個天文現象……”
“厄俄斯還有另一個更為人所知的名字。”
“——歐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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