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個人,說實話,還是可以做朋友的,再說都是國家隊員,世界多少個國家都一起跑過,友情在不知不覺間也培養了出來。
孫毅懟餘樂,被餘樂軟綿綿地懟回去,誰也沒占著便宜。
餘樂獨自樂嗬了一會兒,又問孫毅:“你剛剛是過來睡覺的?”
孫毅硬邦邦:“躺一會。”
“臉上印子都壓出來了,這是躺了多久?而且怎麼選這麼一個地方,暖氣都沒有,睡覺不冷嗎?”
孫毅生氣:“你囉嗦的跟個女人一樣,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不知道?”
餘樂歪頭,探出身子去看孫毅氣鼓鼓的臉,微笑:“還是在獨自生悶氣?”
“你……”孫毅眉毛霎時間就又立了起來,瞪圓的眼睛,像一隻炸了毛的貓。
“那行那行,我知道了,這中情緒得自己消化,我不打擾你了。”餘樂得到答案,以己度人,他就很不喜歡在失敗的時候和人聊天,也不希望這個時候誰在耳邊翻來覆去地安慰。都是成年人了,這點兒情緒都不能整理嗎?
餘樂說完就要起身離開,卻又被孫毅叫住,“等一下。”
他轉頭看去,看見孫毅叫完他後,自己卻露出懊惱的表情,臉上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最後很不高興地說:“你等一會兒。”
隻能又坐了回去。
孫毅叫住餘樂卻不說話,他單手搭在長椅靠背上,撓著自己的腦袋一臉的糾結。
太陽在緩緩的往西邊滑去,落在一片紅的玻璃上,光灑落下來,將孫毅的臉一點點照出了緋色。
繼而他抬頭,看向餘樂,問:“你決定轉項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餘樂揚眉,對這個詢問有些意外。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還是第一次有人問他轉項時候的心情。
但是很快,餘樂又意識到了什麼。
他深深地看著孫毅說:“很糾結很痛苦,畢竟是對過去人生的否定,曾經堅定不移的信念被自己親手推翻,卻還要去追求一個自己也不確定的未來。”
孫毅:“……”
餘樂誠懇地看著他。
孫毅沉下臉:“彆用書麵語打發我,我就問你你當時怎麼想的?”
餘樂:“……”
孫毅想想,乾脆說道:“聽說是柴總半脅迫讓你來滑雪,你那時候討厭他嗎?”
餘樂越來越確定孫毅的目的了,因而回答的也越發地謹慎:“我但凡覺得跳水一定能往上爬一名,估計真的會討厭強迫我的人。我之所以答應過來有三點,第一,咱們華國的跳水你知道,人才儲備多可怕,十四歲的小孩跳的不比我差,張陽頂我去奧運會,拿下一枚銀牌,就算我過去,也未必有他那麼穩定的發揮。正好我路走的越來越窄的時候接觸了滑雪,滑雪的魅力有多強就不用我說,那時候我就已經在猶豫。但真正讓我下定決心的,應該是老柴對我的信任吧,他用自己的教練生涯擔保,一定送我進奧運會的名單。你看,我今年這個成績,要是奧運年也就進了是不是,老柴看人的眼光還是一等一的。”
孫毅:“……”
餘樂笑:“相信教練。”
孫毅:“說完了?”
“嗯。”
“沒了?”
“嗯。”
“不是三點嗎?還有兩點呢?”
“……”餘樂。
煽情的時候,能不能不要搞笑。
文化低到這個程度了嗎?
繼而,孫毅一臉嫌棄地齜牙:“他還用教練生涯給你做擔保?他會做這中事?”
餘樂想想:“我現在回想吧,我有天賦是一方麵,估計那時候老柴也是騎虎難下,當時他找我跳水隊教練,還有總教練談話,總是要下一點本錢,才能讓那邊鬆口啊。不過感動也是真的。我也不和你繞彎子,你是不是在想老柴提過的,讓你去練雪上技巧這事兒?”
“你知道?”
“知道,這也不是秘密。我覺得可以試一下。”
“那我兼兩個項,加上主項三個,怎麼可能練的過來?”
“這個就得和老柴聊聊了,他是教練比我們看的都清楚。”
孫毅抿了嘴:“他也不是我教練,問他他得在心裡笑話我。”
“他不是你教練,也是主教練,是咱們隊所有人的教練。”
孫毅不說話了,手指插進發隙,抓抓撓撓了半天。餘樂在這個過程裡,就仰頭看著那個巨大的十字架,放空大腦,放鬆身體,感覺糾纏他一個中午的壓力淡了太多太多。
每個人都不可能活的一帆風順,總有這樣那樣的苦惱,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也不過是一時的困惑,是為了奔向更好生活的選擇罷了。
孫毅之所以再度思考換項,難道不是為了更好的成績嗎?
而他已經在自己的職業道路上大邁進了一步,這應該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嗎?所以又何須那麼大壓力呢?
努力的訓練,從容的比賽,做到自己能夠做到的最好程度,不讓人生留下遺憾,就足以。
餘樂將目光從十字架上移回來,看向孫毅。
孫毅也在看著自己。
孫毅蹙眉:“你笑什麼呢?覺得我這樣傻得很是不是?早知道今天,當初換什麼教練。”
餘樂僵了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笑容。
但這樣的反應並沒有緩解孫毅臉上的怒氣,氣鼓鼓地繼續說道:“我也知道溫教脾氣太好,順著隊員不好,尤其是一些小隊員很容易就歪了心思。但柴總的教練方式又過於凶狠獨斷,也不好。”
餘樂點頭,不置可否,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他覺得嚴厲的柴爸爸就很好,他能有今天的成績,不都是被罵出來的,是拿全國冠軍不香,還是進世界杯決賽不香?總好過在訓練的時候,被縱然著,被哄著,然後在比賽之後開始懊惱自己的選擇究竟是不是對的。
曾經自己做出的選擇,無論是什麼結果,都得自己承擔。
第一次和孫毅這樣交流,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很久。
打破安靜氣氛的是餘樂的手機。
房雨琪發了消息過來。
女子組坡麵障礙技巧的比賽結束,譚婷第二輪發揮終於穩定,90分的分數,排名第四進入決賽。
但在U型場的比賽裡,華國女隊沒有人進入決賽。
餘樂敲字:【謝謝。】
孫毅轉眸:“看什麼呢?”
餘樂頭也不抬地說著下午的比賽結果。
孫毅說:“譚婷這個賽季表現不行啊,是因為和你談戀愛嗎?”
“啊!?”餘樂一臉蒙逼地抬頭。
孫毅揚眉:“我其實對這事兒也不關注,但聽說你不但隊內戀愛,還劈腿,這就不好了吧。”
“……”手機都給嚇掉了好不好。
餘樂把手機重新撿起了的時候,臉上掛著一張比竇娥還冤的臉,他和譚婷單獨說話的次數一根手指頭都數的過來,還有那個“劈腿”的是誰?張佳?陳琦?
再低頭看一眼手機,在心裡罵了一句臟話。
是房雨琪沒跑了。
男生之間不太愛聊這樣的八卦,孫毅更是對這話題沒興趣,開了個頭見餘樂一臉震驚,卻沒有繼續尋求答案的想法,反而拍拍手起來,說:“這地方挺美的,前麵還有個地方更好看,去看看?”
餘樂自然也不想和人聊這八字沒一撇的話題,把手機往衣服兜裡一塞,起身跟著孫毅往側門走去。
側門是個圓拱形的房門,木門推開還發出“嘎吱”的聲響,在這寂靜的教堂有中格外的驚悚感。
迎麵,冷風吹來。
餘樂眯眼從孫毅的肩上望去,雪山、臘梅,還有冬櫻花,黃與粉的色澤點綴在雪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極美。
又出來了。
但又不是絕對的屋外。
這是個四敞大開的亭子,穹頂設計的有點像悉尼的歌劇院,拱翹出船帆的模樣。純粹的白色彰顯出純潔的氣息,又被四周的景色妝點的極具夢幻。
餘樂走過長廊,前方的視野更加開闊,在儘頭處修出一個舞台,上麵立著一個木製的講台,再外麵一點是大片的冰,但有水流在冰下湧動,到了春天,這裡會化出一片池水,岸上柳綠花紅。
拿出手機,餘樂給自己拍了一張照片,放下手機就看見孫毅在一旁孤獨地遠眺。
看來短暫的談話並沒有給出孫毅答案,他還在迷茫。
餘樂走過去,舉著手機將兩個人的身影都照進屏幕裡,“既然有了想法,就找合適的人談談,老柴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飯還多,靠譜的。”
孫毅轉頭看他,餘樂正好按下快門。
“哢嚓”。
兩張臉出現在照片裡,背景是被大雪覆蓋的山,山腳下臘梅和冬櫻花開的正豔,孫毅眉毛飛揚,橫眉怒目。
餘樂疑惑轉頭。
就聽見孫毅罵了一句:“這地方拿來結婚的,我和你拍什麼合照。”
餘樂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
孫毅臉繃了沒有兩秒,自己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