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對他的敬重由心而生,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所以我尊敬你。
安格爾說:“雖然你堅持要比完最後一場,但在我心裡,我已經輸了。”
阿道夫說:“你在全部四個項目上都有很棒的發揮,你值得現在的分數。”
克勞斯說:“愉快地比一場吧,不要有負擔,我以我的人格發誓,這將會是一場公平的比賽。”
餘樂說:“很高興能夠和你們一起比賽,這在賽季裡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次的比賽讓我成長了很多。”
四個人結伴來到山上,在發令槍響亮的聲響裡出發,四人像是有著某種默契,以一種極為和諧和平的方式,去完成這場比賽。
沒有人去爭搶那條更簡單的雪丘賽道,滑著屬於自己的賽道,儘情地展示自己在障礙滑雪上優異的技巧。
於是從雪丘出來,隊伍自然而然就變成了一條縱隊,所有的爭搶也就隨之消失了。
左回轉。
右回轉。
大回轉。
月牙彎。
左繞右繞,他們像一條長龍,從雪山之巔,蜿蜒而下。
或許少了激情四射的競技熱血,但卻呈現出祥和的氣息。
白鴿從春天的大地上飛過,萬物複蘇,鳥語花香,從槍管裡射出的不再是子彈,而是一捧蝴蝶停落的鮮花。
國際賽場的競爭依舊激烈,或許下一次見麵,他們依舊會拚命的想要戰勝對方,但這一刻,珍貴的情誼更加重要。
餘樂預想中,可能發生的那些糟糕的事情,統統都沒有發生,就像他們朝著前方衝刺的身影,每個人都簡單直接,乾淨而透徹,像鑽石一樣發著光。
“餘樂!我愛你!”
“你真是太出乎意料了,華國的小夥子,你拿到了冠軍!”
“你的出眾,讓我們都認識你,永遠記住這個冬天!”
餘樂站在領獎台上,沒有亞軍和季軍,隻有冠軍的一個高台,他就站在燈光彙聚的最中間,所有人都在台下看著他。
勞恩穿著西裝走上了領獎台,將金燦燦的獎杯遞給了他,在獎杯的下麵,刻著一行小字。
【公園滑雪總冠軍】
【餘樂】
【20XX年8月03日】
餘樂想要親吻他拿到的第一個世界冠軍的獎杯,但覺得那樣太傻了,所以他把獎杯高高地舉了起來,在那新一輪響起的狂歡中,搖晃著手臂。
這天夜裡的燈光實在太亮了,餘樂能夠看見站在台下每張觀眾的臉,能夠看見譚季眉飛色舞的興奮,也看見了白一鳴眼底的光。
他大笑著,將手裡的花束拋飛了出去,在空中飛出一道拋物線的鮮花落在了人群裡,尖叫聲四起,漂亮的女孩子瘋狂地爭搶,英俊帥氣的男士卻橫插一手,最後將這束花獻給了他的女神。
“咚咚咚”的音樂在這個時候,適時地響起,台下人又蹦又跳,還有人大叫著讓餘樂把獎杯丟下去。
這怎麼可以!!
餘樂抱緊他生命曆史上第一個“世界冠軍”的獎杯,就像一個吝嗇的老頭兒,一溜煙兒就跑下台。
他穿過人群,往前麵走,一直往前麵走,一直走,走的人漸漸少了,走到沒有人的房簷下,背靠著牆,呼哧呼哧地喘著,然後將懷裡的獎杯舉了起來。
就著那微弱的,橘色的光,仔細的,轉圈地觀摩。
然後嘟著嘴,在獎杯上親了一口。
“啵!”
輕緩曖昧的聲響,在耳邊響起,餘樂臉上發燙,笑開的嘴角,像個傻孩子。
繼而他低下頭,將額頭抵在了獎杯上,冰冷的獎杯一點點被捂熱,就像讓他燙熱的心臟,“噗通噗通”跳的厲害。
呼吸帶出了一絲顫音,薄薄的水意被遠處的音樂遮掩,所有的一切都在無聲中,一點點的釋放,釋放,釋放……
“嗨,餘,你在哪裡?說好了比完賽一起去喝酒,你該不會忘了吧。”
亨利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餘樂正走在準備室的大廳裡,剛剛走的匆忙,再回頭的時候已經找不到白一鳴和譚季的身影,他隻能回到大廳裡,堆放裝備的地方。
然後看見了等在那裡的同伴,白一鳴還是老樣子,譚婷和高山滑雪隊的兩個姑娘隻是一味地笑,譚季笑著卻透著一絲古怪,就像看到了餘樂剛剛做了什麼,笑出幾分揶揄。
餘樂快速地整理情緒,大力眨著有點刺痛的眼睛,對電話那邊的亨利說:“我需要回去換件衣服,你們先過去,記得把地址發給我。”
“好吧,快一點。”
餘樂放下手機,來到了同伴的麵前,將獎杯遞到了他們的手裡,獎杯在每個人的手裡轉了一圈,像是一種分享幸福的儀式,但最後回到餘樂手裡的時候,譚季突然一伸手,摟著餘樂的腰,將他整個都抱了起來。
繼而輪了一圈。
狂放地大吼:“餘樂,你真特麼是個好樣兒的!我第一次當觀察員,你給我拿了個冠軍,老子這牛可以吹一輩子了!”
餘樂:“……”
譚季放下餘樂,笑的見牙不見眼:“那些老外還挺講規矩,心提了一路,就怕鬨點兒什麼幺蛾子出來,現在好了,你也放心了。”
女孩子們在旁邊附和。
“恩恩,我現在也終於可以放心啦。”
“比賽前,不敢說,不敢誇,不敢狂,我現在爽了!”
“獎杯都拿在手裡,板上釘釘,沒改了!”
餘樂就笑,有點兒傻,這冠軍來的其實一點兒也不容易,但餘樂還是有種“怎麼就讓我拿了”的感覺。
像是在夢裡,真怕夢醒了,就什麼都沒了。
所以他顧不上其他人怎麼看他,他捏住鼻子,狠狠地鼓了一口氣,耳膜猛地脹起,耳鳴聲也隨之消失。
清醒了過來,確實不是在做夢。
譚季手臂一揮:“走,喝酒去,今天我請客。”
餘樂叫住興奮的有點癲狂的譚季,說了自己和亨利的約定,也說了自己打算先回去換身便服。
譚季說:“那走吧,我陪你。”
餘樂去拿背包:“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譚季說:“不麻煩,我陪你。”
“不是麻煩。”餘樂捏緊獎杯,“我真的一個人就可以了。”
譚季定定地看著餘樂,繼而莞爾一笑:“行吧,沒想到你是個這種類型的人,太意外了。”
“?”餘樂眨眼。
譚季說:“有人喜歡將珍寶分享,享受誇讚和其他人羨慕的目光,有人卻喜歡獨自品鑒,細細端詳。”
“啊?我不是……”餘樂本能辯駁,這種自己偷偷樂的形容,感覺很猥瑣。
“不,我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說,你的努力得到了好的結果,你需要好好沉澱一下,不被情緒乾擾,快樂也好,憤怒也罷,能夠獨自消化處理過於極端情緒的人,都是最受歡迎的人。去吧,路上小心一點,離那些醉漢遠一點,拿好你的獎杯。”
餘樂:“……”
餘樂和譚季他們一起走了一截,在進入酒吧山穀的岔路口與他們分開,餘樂獨自一人走在通往住宿區的小路上。
路上的人不多,但也不少,這樣正正好,既給了餘樂一定的安全感,也讓他能夠有不被打擾的空間。
他想,譚季果然是個生活閱曆很豐富的人,他有著讓人驚歎的洞悉力,看透了餘樂此刻在這份狂喜下的不安。
拿了冠軍,為什麼不安。
因為太高興了吧,高興的好像整個人都會變得很奇怪了一樣。
他不希望自己在其他人的麵前失控,說些不合時宜的話,或者是奇怪的話。
快樂也是一種極端的情緒,他必須要獨自處理一下。
這樣或許顯得不夠青春,不夠純粹,但接下來是一場“世界一流運動員的聚會”,他希望能夠做的很好。
然後將這份失控隻留給自己的同伴,自己的師長,就夠了。
對,要平靜下來。
餘樂告訴自己,這個冠軍確實是一份榮耀,但並不是自己人生目標的終點,前麵還有“世界杯”在等著自己,分站賽的冠軍,總冠軍,還有那麼多的冠軍。
而且奧運會也快到了。
在缺席了去年夏季奧運會的自己,從零開始,好不容易等來的一次機會,一定要把握住啊。
所以,這個冠軍隻是自己滑雪生涯的啟程,前路漫漫,還要珍重。
在這獨自行走的路程中,紛亂的心思一點點的被梳理,從剛剛起就一直停不下來的耳鳴,也漸漸消失了。
他維持著始終一致的頻率,在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腳印,穩穩的,直至回到那棟小樓裡,回到他的房間。
他將獎杯放在床上,去行李箱裡翻找自己帶來的唯一一套便服,穿衣服的時候又去看那座金色的獎杯,歪著頭看,拉鏈被拉到了最高處。
下一秒,他撲到床上,將獎杯又捧了起來,又再次細細地端詳。
笑容在嘴角浮現。
果然還是太高興了吧?
都快高興瘋了!
這可是冠軍獎杯啊!
啊啊啊!就自己這個狀態,一會兒喝多了酒,不會跳到桌子上唱歌吧?
這麼高興,怎麼忍得住啊!!
“啵!”
再一次的,餘樂像個癡漢一樣,再次親吻了他的冠軍獎杯,“嗬嗬”地傻笑。
完了,這一路白瞎那麼努力了……